表里不一

“即使是我无意闯进来的……”特地加重“无意”两字的音，人类试图提醒神明来时那道莫名拐弯的路到底出自谁手。

“即使你是无意闯进来的。”面不改色地接下话茬，神明打定主意要这个无礼人类付出一点代价。

反正刚才放人进来的又不是祂。

呵，想偷摸着帮忙结果被捉个正着，觉得丢脸就硬生生把祂喊醒。

堂堂一位神明，被个人类上下其手，不说立即驱逐，反而又羞又怕地躲起来。

天知道祂在被人类捉住手的空隙里回看了这次被唤醒的前因后果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连人带妖怪一起淹了，把这段黑历史沉进河底，永不见天日那种。

所以，为什么手拔不出来啊！

早就告诉那条蠢河时不时断流一下好让人类记得供奉，现在好了，没有信仰和供奉，弱得连人类的手都挣不开。

名唤玲子的人类接着问出的问题倒是让祂有点意外了。

只不过，单纯是想学变化的术，还是，想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不同于人类生来有貌，妖怪或是神明，除以物化形带上本体特征外，祂们起初大多是几缕气。

既是气，四处飘荡便是常态。运气好，一二年便有感化形，运气不好，看遍星河山川，也只是一团稍凝实的气。

至于这条蠢河，能施展变化之术，却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样貌。

“放心，不会为难你。”不等想讨价还价的人类再开口，神明用手指在几人待着的地面虚虚画了几下。

没等玲子反应过来，周边的景色已经变了个遍——疏落的林木，平整干净的路面，远处零星的灯火和袅袅的炊烟，以及，身侧的高大绛色木柱。

“你可以在柱下封印这个妖怪。”

“只要你承诺，日后会带上九十九个不同样貌的妖怪，或者人类去到刚才的神社。”

“哈？”

“带有你气息的生物结界都会放行。”没有理会人类面上明晃晃的疑惑，神明自顾自说完了要求。

“可以。”敏感地察觉到眼前人形莫名的焦躁，细思了觉得要求并非无法做到的玲子爽快答应了。

“那么，契成。”

水色的印记浅浅滴在了玲子手背，转瞬即逝。

神明身形自脚开始虚化，祂已是纯然水色的眸子盯着人类，唇瓣最后轻微开合几下，便散成了万千光点，落入林内。

“不要告诉那条河。”简明扼要。

“所以，祂不是祂么……”

玲子有点恍然，继而拧起了眉头，但很快，那结又舒展开来。

她拎起脚下持续装死的妖怪提溜到柱子底部。

“好好在神明脚下忏悔吧。”

“也许有一天你还能出来。”

“等我出去，你……”赤面妖怪也知道今日是逃不过被封印了，正要放句狠话，头却被半蹲下的人类一手摁在了地上。

玲子随手扯断一根长发，将其绕在红绳上。

她双手结印，咒语从口中清晰吐出：

“诸天清气，听吾之名，以发为替，镇压诛邪——”

“——封！”

无形的风平地而起，卷起了地面细碎的砂石。

人类未束起的发凌乱扬起，她眯起眼 ，看着风起，风狂，然后风息。

地上已经没了妖怪的踪迹，只剩旁边柱身上的黑雾图腾，和一段红得妖异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