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路上，烟华听他俩说了个大概，才知他们的大哥另有其人，接下来要见的不过是个二把手。

　　饶是如此，那俩人也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洛哥。

　　“洛哥？”烟华玩味道：“那二位，可知这洛哥大名。”洛二听他问了，嗤笑一声:“洛哥大名古怪得紧，不知也罢。”

　　他顿了顿，又道:“说来，洛哥这名字似还与你颇有渊源。”

　　烟华心跳如擂鼓，“重华”两个字在他舌尖溜了一圈，终是被他咽下了肚。

　　他失望多了，竟不敢轻易抱有什么希望了。

　　“烟华，听说那洛哥的名字，是你取的呢。不过……”洛二话说一半，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烟华。

　　此人眉眼温润，嘴角轻挑，隐隐间竟有几分风流，淡茶色的眸里一片清冷。

　　“后来怎样？”

　　“后来么，害，传闻罢了。人家有名字的，还怪嚣张的。”洛一接了话茬，补完了洛二的话。

　　“嚣张？”

　　“是啊。闫王，不嚣张吗？”

　　烟华突然止住了脚步，微不可查地笑了。

　　棋逢对手。

　　他原先埋着头，却冷不丁听见一句:“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

　　抬头，只见会客楼的牌匾下站着一人，那人长身玉立，嘴角噙笑，一双黑眸似能纳尽世间污垢。

　　只是这一切都被隐在面具之下，让人窥不见半点真容。

　　烟华叹了口气，还没动作，那人便拾级而下，亲自替他领路。

　　洛一、洛二一左一右站在烟华身后，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洛哥冷情惯了，性子又傲。出门迎客，从不曾有过的……

　　“你们出去吧。这人我亲自招待。晚上，在会客楼摆席。为烟华接风洗尘。”他交代道，是不容置喙久居上位者的语气。

　　转身却对烟华道:“若是乏了，可以先歇会儿。”

　　烟华不咸不淡地应道，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我……大哥在哪儿？我该去见见他的吧。”

　　“自然。”洛哥说完便拿了一条黑布，示意烟华将眼睛蒙上。

　　他平复了下心情，却恍然惊觉，洛哥一直抓着他的手——面具下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喧闹的人群静了下来，路也越来越偏。

　　冰冷的风迎面吹过，头顶似是有人笑了。

　　烟华摘了黑布，看清了上首坐的那人。剑眉星目，一只青狐安分地蹲在他眉心。

　　岁月待美人，还真是宽容啊。

　　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他依然会被噩梦惊醒，恨那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年，更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心思急转。烟华的指尖嵌入掌心隐隐泛白。面上却更加恭敬:“大哥……”欲语还休，自然敬畏。

　　“行了，退下吧。”烟华松了口气，背上已是冷汗连连。

　　会客楼。洛二已喝得微醺，手里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在洁净的地面上甩了一串水渍。

　　“洛哥，以后多加关照啊。”烟华也举了酒杯，准备敬那闫王。

　　“哈哈哈，洛哥他不喝……”，“酒”字还没出来，只见闫王已经给自己满上了，意思不言而喻。

　　推杯换盏间。闫王蓦然瞥见，烟华右手背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咬痕。

　　许是他的目光流连太久，烟华灌了一大口酒，像是要把所有的烦恼都吞进肚子里。

　　“唔，一个恩将仇报的狼崽子咬的。”话里满满都是委屈。

　　闫王朝洛二使了个眼色，那人看人都重影了，居然还比了个“OK”的手势。

　　“烟华兄，有你这等人才，我们真是如虎添翼啊。”洛一温言道。他以茶代酒却铁了心似的想把烟华灌醉。

　　“再来一杯。”

　　“再来再来。”

　　“烟华兄好酒量。”

　　“扑通。”  烟华一头栽在了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闫王只喝了一杯，尚且清醒，他起身吩咐道“把他送到我房间。”

　　“是。”洛一领了命，刚打算去扶烟华，却又听道：“算了，我自己来。”

　　言罢，便弯腰横抱起烟华，步伐稳健。

　　烟华醉了，一直在说些什么。他听不真切，待将烟华放到床上，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句:“重华，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一瞬间，数年来的委屈如烟般随风散去，只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胀满胸口。

　　“烟华，烟华……”他喃喃道，泪水无声划过。

　　十年了，他至少还知道烟华活着，多多少少还有些盼头。

　　可烟华呢，连他是生是死都未知，一个人背着满腔思念，在这世间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