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惊醒

这是杨环在这里十六年来，头一次做梦。梦里没有她的三郎，也没有李瑁，或是李如。而是梦见了杨家，那个她初来这个年代所住的地方。梦见了杨姥爷、大夫人、杨茉莉、还有对她如亲生女儿般的二夫人。

　　也许这就是物是人非吧，醒来后的杨环感到一身的疲惫，摊开掌心细看错乱的纹路，只能当做事该如此。只不过这双有着不好预言的手还如昔日那般纤细润泽，这都是太岁的作用，保护她的青春，永远不会老去。

　　大夫人和杨茉莉去哪了，杨环至今都没有她们的消息，说到底，她还算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只是后来回想以前，也是可见这个姐姐有多不喜欢她，至于二夫人，是在那场灭门之灾中死了，只留下了杨环手腕上的一只玉镯。这些，都是杨环在烟月楼看了十六年但世态才明白的，也弄明白杨唐两家都是因为走私军火一事，才惨遭灭门的，而就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唐冠楚。

　　不知他在何方，思何处。

　　“为什么等了十六年都见不到你。”有时候杨环想，这不老的容颜，也许正是在等三郎，等哪天又能看见唐冠楚。

　　像，她当年朝他跪拜用眼角偷望他一样。

　　小春不知何时进来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姑娘，该喝药了，这是昨日那玉善堂的掌柜的开的。”

　　“掌柜。”被小春这么一提起，杨环又想到了瑁的转世了，并且他生生世世的容颜，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春以为她是好奇那个掌柜的，就补充说：“他那么年轻，就一幅有大作为的模样，听说是新搬来永枝县那户大户人家的儿子，他叫唐清，巧的是，那大户人家买的房子正是……”

　　小春脸上有些少见的愁苦：“正是之前那个走私军火的唐家的，已经空置了许多年。”

　　“唐、唐、唐……”杨环身子打了个激灵，像是恍惚间明白了，像是生出的一丝执念，不明所意。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就往门外跑，害得小春丢下药碗，捡起地上的鞋子就去追她。

　　杨环冲出烟月楼，也不顾姐妹们异样的目光，跑到大街上去，在茫茫人海中气喘吁吁时，她才停下，因为她发现不知道去唐家的路。

　　小春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她不知道，平日里体虚的杨环，今天怎么能一口气跑这么远。

　　“姑奶奶，你发什么疯啊！今天这是？”小春一大早就费了这么多体力，难免抱怨几句，“都不穿鞋。”

　　小春蹲下来给杨环穿鞋子，才发现她的脚掌竟全被这一路锋利的碎石子扎破了肉，鲜红的血与雪白的脚掌混合在一起，格外显眼。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小春这是十年来头一次吼她，这红白相间的颜色太刺痛她的眼睛了。

　　“带我去唐家！”杨环几乎是连哭带吼跟小春说的，她一定要去看看，一切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小春看着杨环眼里的泪水，连忙答应，她可不想让杨环的眼病更重了：“好好好，你站着别动，小心脚，我去叫车。”说着，小春就跑去拦住一辆黄包车。

　　已入深秋，杨环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她咬着红唇，在上面印出牙印，唯有一颗心是炽热的，蔓延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