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 2

“父亲如何了？”见医师从青蘅君房里走出，蓝玉成连忙上前将人拦住，急切问道。

“宗主失血较多，以致现在昏迷不醒，但……”医师顿了顿，面露难色，“但属下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蓝玉成见他这般神情，不禁心揪起来，蹙眉问道：“你只消说便是。”

医师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蓝玉成，缓缓说道：“宗主的情况并不乐观，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太多，伤势实在严重，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我派人从羽室给你寻来上好的伤药为父亲治疗，你现在却告诉我父亲的情况不乐观？”蓝玉成不可置信地看着医师，声音颤抖，他强忍伸手抓住医师衣领的冲动，语气却充满了质问。

“抱歉，三公子，但您的伤也很严重，莫要过于激动而牵扯伤口才是，”医师连忙安抚道，而后又耐心地向蓝玉成解释：“宗主受的伤非比寻常，羽室的药虽然疗伤效果极佳，但对宗主来说，只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蓝玉成紧紧盯着医师，见他神色认真，这才放缓了语气：“是我太过心急，抱歉……可什么叫大打折扣？为何会大打折扣？”

“宗主身上的伤非寻常利器所致，有些地方导致经脉受损，甚至伤及骨头，您的药虽然有效，但……宗主被送来得还是迟了些，有些伤口坏死，有些则是已经感染。三公子，是属下医术不精，没能……”

“不，不是你的问题，”蓝玉成打断道，只见他眼眶通红，却仍面带微笑，温声说：“是我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既然父亲伤势如此严重，那他有没有发烧？还缺些什么药？我立马派人去羽室寻来……不，我现在就去羽室翻找，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您也受了伤，不宜多动……”见蓝玉成如此紧张，医师连忙开口劝慰道，但他话未说完，一道不甚友好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将二人的注意吸引了去。

“好一出感人肺腑的场面，蓝三公子忧父心切，实在令人感动。”

蓝玉成寻声看去，竟是那位伤了青蘅君的誊先生拍着手，朝二人走来。

见到来者，蓝玉成冷下了脸，挥手让医师先离开，目送人走远后，他才看向那位誊先生，毫不客气地说道：“温家人已经离开了云深不知处，阁下还来这儿做什么？家父身体不适，不方便待客，阁下还是请回吧！”

“蓝公子这话可真是伤人，怎么说老朽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姑苏蓝氏自诩知礼世家，就是这样教导族中子弟的？”

蓝玉成反驳：“今日家中闭门谢客，阁下未经允许公然在云深不知处境内闲逛，甚至擅闯家主居所，岂非失礼在先？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姑苏蓝氏的是非？”

誊先生不怒反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蓝玉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晚辈，语气带着些纵容：“牙尖嘴利，该让你父亲罚你才是……”

他话未说完，后知后觉地微微瞪大了眼，夸张地说道：“哎呀瞧瞧，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怎么就忘了你那位父亲被我重伤，现在还躺在房里昏迷不醒呢。”

“你！”蓝玉成咬牙，忍无可忍地抽出化玉，剑锋直逼誊先生脖颈，愤愤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誊先生冷笑，一个后仰躲过蓝玉成的攻击，边闪边说道，“论辈分，我也算是你叔父，口出狂言的，是你才对吧？蓝三公子？”

“休要胡言！”

蓝玉成双眼通红，眉心浮现出一枚金色的印记，化玉忽然剑光大盛，挥出的剑芒打得誊先生节节败退，终于被逼得无法反抗，半跪在地，见自己落败下风，誊先生掏出传送符就要逃跑。蓝玉成眼疾手快，用化玉剑身往他小臂拍去，誊先生吃痛，传送符一个没捏住，从他手中滑落，蓝玉成伸手夺过，明黄色的符纸在他手中顷刻间化作齑粉，从指缝间流下。

誊先生作势又要躲闪，蓝玉成却不给他任何机会，二话不说掷出一张定身符，令他动弹不得。蓝玉成并没有就此收手，只见他举起化玉，剑尖直指誊先生喉间，缓缓靠近。

蓝玉成每走近一步，誊先生的脸色便惨白一分，不复方才高高在上的模样，声音不住发抖：“你……你要做什么！”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誊先生瞪着蓝玉成手中的剑，强装镇定地喊道，“吾乃灵隅古族誊氏家主，誊忠！”

蓝玉成恍若未闻。

“我我我是岐山温氏的座上宾！你胆敢动我，岐山温氏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若动我……”见蓝玉成没有反应，誊忠也急了，他惊恐地瞪着化玉森白的剑身，开始口不择言：“你若动我，你父亲就是下场！”

话音刚落，誊忠感觉脖颈处一片冰凉，他垂眸瞧见化玉已经抵住自己的脖子，顺着剑身向上看去，对上蓝玉成平静的目光，誊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你你要做什么？！”誊忠惨叫道。

蓝玉成轻笑，反问：“你认为我要做什么？杀了你吗？”

说着，他推了推抵在誊忠脖子上的剑，吓得誊忠又发出一声惨叫，蓝玉成微微蹙眉，警告道：“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

“你们云深不知处还不可杀生呢！”誊忠反驳。

“看来阁下对我们家很了解嘛？”蓝玉成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誊忠，笑了笑，“居然连我姑苏蓝氏的家规都知道，既然如此……”

他俯身靠近誊忠，阴恻恻地开口：“你怎么敢伤我父亲？嗯？”

蓝玉成神色淡淡，看向誊忠的眼神毫无半分感情，语气亦是云淡风轻：“阁下可知何为因果轮回？你伤我父亲，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你敢动我……”誊忠嘴唇发颤，双眼不住地看向化玉，生怕它森白的剑身下一秒被鲜血染红。

蓝玉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道：“阁下认为我敢不敢？”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誊忠的脸，握着化玉剑柄的右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狠让誊忠人头落地。

“玉成！”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蓝玉成抬眸看去，竟是蓝忘机不知何时出现，见他一副要斩杀誊忠的架势，连忙出声制止。

“兄长？”蓝玉成微愣，仿若大梦初醒，站直身子的同时右手不自觉地放松，化玉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蓝忘机大步靠近，直到他在面前站定，蓝玉成才瘪着嘴，眼眶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兄长你终于来了。”

蓝忘机脸色有些苍白，瞥了地上的誊忠一眼，而后看向蓝玉成，问道：“你怎么样？父亲呢？”

“我没事，”蓝玉成摇摇头，侧目狠狠地瞪了誊忠一眼，轻声道：“只是父亲为了保护我，不慎被温家人重伤，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蓝玉成注意到蓝忘机的脸色不对，喋喋不休地问道：“那兄长你呢？还有大哥，他有要事在身，温家人在云深不知处内肆意妄为，他有没有事？我方才还见到叔父，他把我和父亲送过来之后便有事先走了，先前叔父还跟温旭对峙说‘烧也烧了’，是什么意思？”

蓝忘机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却忽然闷哼一声，俯身捂住大腿，额间渗出冷汗，吓得蓝玉成连忙将人搀住，扶到走廊处的长凳上坐下，他垂眸瞧见蓝忘机的裤腿被血染红，不禁蹙眉。

“兄长，你受伤了！？”蓝玉成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就往蓝忘机的裤腿探去，却被他抓住手腕。

蓝玉成不解抬头看向蓝忘机，后者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小伤而已，来之前我已经处理过了，不必担心。”

“你们蓝家人真有意思，断了条腿都能被说成是小伤。”誊忠嗤笑道。

他话未说完，便被蓝忘机禁言，誊忠愤愤地瞪着兄弟二人，蓝忘机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喧哗。”

蓝玉成却惊讶地看着蓝忘机：“你的腿……？”

见他神色担忧，蓝忘机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说道：“云深不知处烧了。”

“……我赶到的时候，藏书阁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兄长不知所踪，我找不到人，只得无功而返，路上听到门生说你和父亲也出事了，便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过来找你。”蓝忘机说，他看着蓝玉成同样被血染红的衣裳，淡淡道：“看来你也受了伤。”

“……嗯。”蓝玉成颔首，一旁的誊忠不甘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似是有话要说。

蓝忘机解开禁言，看向蓝玉成，问道：“他是何人？”

“一个虚张声势、欺软怕硬的废物。”蓝玉成冷冷道，抬眸看到蓝忘机不赞成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改口道：“…他叫誊忠，自称是岐山温氏的座上宾，方才与我交手时技不如人，被我用定身符制服了。不过区区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什么手下败将？！老朽乃是灵隅古族誊氏的家主！岐山温氏的座上宾！你们姑苏蓝氏这般待客，若是被温宗主知道，定要叫你们好看！”誊忠愤愤骂道。

蓝玉成冷冷地瞥他一眼，道：“你若还想活着离开云深不知处，最好安分一点。”

誊忠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蓝忘机看着蓝玉成，不解地问道：“何为灵隅？”

“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父亲曾同我说起过……大概类似于那种世外桃源？”蓝玉成摇摇头，“左右没有史书记载，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言罢，蓝玉成轻轻笑了笑，起身向誊忠靠近，伸手摘下贴在他身上的符纸。

誊忠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张新的传送符，还未来得及使用，蓝玉成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往自己身前一拉，温和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却满是威胁之意：“我今日放你一马，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阁下应该知道，是不是？”

他似笑非笑，盯得誊忠不寒而栗，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蓝玉成这才松开他。

誊忠也不敢再多呆，生怕蓝玉成一个不高兴反悔了，非让他丧命于此不可，二话不说将符纸掷出，消失在蓝玉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