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3

蓝启仁每每开设学堂，都会在正式开课前安排七日的期限供学子适应姑苏蓝氏的作息规律，以保证每位前来云深不知处求学的世家子弟能以最佳状态接受知识的熏陶。

开课这日，蓝玉成在前往兰室的路上，遇到了同样要去课室的魏无羡和江澄二人，以及一位令他有些意外的同行之人——聂怀桑。

“……嘘，小声点，别被他听见……”聂怀桑扭头时余光瞥见蓝玉成，连忙低声对身旁的二人说了些什么，而后看向蓝玉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早啊玉成，你今日怎么这么晚，居然走在我们后面？”

“嗯？晚吗？”蓝玉成奇怪地看了聂怀桑一眼，道：“可你我二人平日都是这个时候在这儿遇到。”

“啊是吗？哈哈……”聂怀桑干笑两声。

蓝玉成面露狐疑，转脸又看向魏无羡和江澄，前者还好，一同往日般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倒是江澄眼神躲闪，怎么也不愿意看他，面色略显不自然。

有古怪。直觉告诉蓝玉成，这三人方才一定是在商量什么事，说不准跟自己有关。

“怀桑……”

聂怀桑：“不是魏兄干的！”

江澄：“跟魏无羡无关！”

“……嗯？”蓝玉成被二人这一声吓得怔住，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我……好像还没问什么吧？”

江澄：“啊……”

聂怀桑：“是……是吗？哈哈……”

果然。蓝玉成无奈地叹了口气，若只是聂怀桑一个人反应奇怪也就罢了，他们二人认识多年，对于聂怀桑的时不时大惊小怪，蓝玉成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没想到，江澄居然也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下他更加确定三人之间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了。

“你们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蓝玉成冷下脸，严肃的神情好似蓝忘机到场一般，“老实回答，否则我真的……”

蓝玉成话音未落，聂怀桑便拉着江澄说悄悄话：“…咱们说吗？”

江澄一脸警惕：“不说，说了就完了，他是蓝家人！”

“你不说才是完了！玉成和他哥可不一样！他比他哥蓝忘机好说话多了！”聂怀桑着急地说。

“刚刚可是你说不能让蓝玉成知道。”江澄着急地反驳。

“但如果我们现在不说，被他猜出来，可比我们主动出击的后果要严重得多！”聂怀桑也理直气壮地回道。

魏无羡笑眯眯地听着耳边江澄和聂怀桑的争论，看向蓝玉成，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昨天夜里跟你兄长切磋了一番，仅此而已。”

“你！”

“欸！”

似乎没想到魏无羡会这么坦率，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江澄和聂怀桑闻言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惊恐的神色瞪着他，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蓝玉成闻言，怔怔地问：“…切磋？在哪儿切磋？校场吗？你们昨夜几时切磋的？”

“嗯……倒也不是，大概是在西南院的墙角吧？时间嘛……”魏无羡拉长了尾音，左手握拳抵在下巴处，那副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在思考，没多久，他便如实地对蓝玉成说：“约莫是在亥时三刻？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你兄长的身手不错。”

说罢，江澄似是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地用手肘撞了魏无羡一下。

“那当然，我兄长的身手在玄门百家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好！……不对，你把我带偏了，现在可不是讨论我兄长身手如何的时候。云深不知处不可夜游，你亥时三刻上西南院做什么？”蓝玉成微微蹙眉，不解道：“还有，云深不知处内非校场对决皆算私自斗殴，魏公子，你……”

一时间，蓝玉成也不知该说魏无羡什么好。

“不知全貌，我不予置评，烦请三位告知在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蓝玉成神色平静，淡棕色地眼眸将魏无羡、江澄和聂怀桑神色各异的表情收入眼底，淡淡地说。

见魏无羡率先坦言，江澄和聂怀桑双双叹气，老老实实地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于蓝玉成听。

“夜归者不过卯时不可入境，这没错啊，倘若是我巡夜，遇到夜归者也会这样要求他不准进来……巡夜？等等！”蓝玉成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无羡，道：“莫非…魏公子，你该不会以为这几日是我巡夜，便大半夜出去买酒，顺便做了若是被我抓住，就想办法蒙混过关的打算？”

想到这个可能性，蓝玉成满脸无奈：“…你这是什么侥幸心理？”

魏无羡笑了笑，道：“话是如此，不过倒也不尽然，侥幸心理确实有，但我只是没想到会撞见你兄长，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兄长巡夜，这才……”

“……”蓝玉成被魏无羡的这一番话逗乐，道：“魏公子你啊……”

“玉成，别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啊，你说说，魏兄会不会被先生或者你兄长罚啊？”聂怀桑见事情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仿佛感觉未来一片灰暗，不住地垂头丧气，双目无神，恹恹地问道。

“若是魏公子前几日违反家规都没被抓到，而昨日恰好运气不佳被兄长发现，大概……算作是初犯？”蓝玉成道，“既是初犯，想来不会太被追究，毕竟不知者无罪，多半会被叔父要求多去看看山前的规训石，熟记后要牢记在心才行，别太担心。”

“还有……”蓝玉成半是玩笑半是劝诫地对魏无羡说，“魏公子，你也莫要总是存着侥幸心理，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日后被我巡夜时抓到，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魏无羡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知道蓝玉成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四人一路无言，走进学堂，蓝忘机早已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俊雅得如同谪仙般的少年只是回首淡淡地瞥了四人一眼，随即将头扭回去了。

蓝玉成并没想到蓝忘机昨夜巡夜，今日竟然会出现在兰室之中，小小地惊讶了一番，而后自顾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任由另外三人在风中凌乱。

学子们陆续走进课室，纷纷落座，不一会儿，蓝启仁拿着卷轴走了进来，清点好人数，确认人都到齐后，便开始今天的授课，卷轴摊开，长长的书卷上写得都是姑苏蓝氏的三千条家规总集，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人头皮发麻，即便是蓝玉成这位蓝家人，见此情形也不敢直视蓝启仁手中的家规，只觉得头疼得紧，一动也不敢动地望着桌案上摆放的竹简，任由叔父的声音在耳畔盘旋。

看来今日的教学内容是家规了。

念及此处，蓝玉成暗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