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天沉云倾，万里覆江

这几日蓝启仁着实忙得面容不善，见识过受驱逐往下游逃窜的邪祟，但一受惊就往逆流而上，往山上蹦的倒是少的可怜，没见几个，经验寥寥，处理起来也是不易，何况邪祟逆流而上，更要去到温氏境内，斩草除根。蓝启仁顾及两家之交，临行前特地着人去问过蓝承礼。

递往温氏的书信无果而终，但温氏夜猎除得百年邪兽的事儿倒顺着日渐萧然的西风吹了过来。

想也知道温若寒的态度，又是不得不凑上前去，贸然进入温氏境内确实不妥，但打过招呼人家不理，直入温氏境内除邪就不是蓝氏的疏忽了。蓝承礼听罢，叹了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叫来人回了启仁，自行处理便是。

早早定下夜猎的弟子们，个个蓄势待发，蓝启仁领着弟子出发，沿着江流上溯，一路西上，直入温氏辖内，就近找过客栈，安顿弟子修整，蓝启仁换了件衣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岚皋。

晨间秋露未尽，隐隐坠在枝叶末端，随着少年宽袍倏然滑落，最是年少气盛，天地万类，自有为其俯首者。

温氏强征辖域，在仙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岚皋原处温聂两家地界之交，凭山傍水，自持物阜，百年来未尝依附于各大仙家，遭了温氏的觊觎，各家心有不平，却也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便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岚皋城下，俗世喧嚣，过往羁旅不绝，同往日似乎没什么差池。温氏掌权，强横专断，厉行愚民，蓝启仁站在城门前观察，一时间倒也难以判断这里的情况。

顺着人流进了城去，蓝启仁走在街上还有些不适，虽算不上熙熙攘攘，但零零散散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他本就不宁的心绪愈发杂乱。说来兄长也是奇怪，执意要他前来岚皋，究竟有什么是蓝氏的谍士也无法解决的，思及此，忽觉右肩被人一撞，蓝启仁起先不以为意，后闻暗香入鼻，抬眸看去，女子执伞，缓缓行矣。

仿若恍然之间秋去春来，突如其来的那种别后散去又重逢人海间微妙的感觉，让蓝启仁怔怔而立，片刻后又回过神来。蓝启仁为自己的心绪不宁而感羞愧，可是那道背影，那副场景，一如梦中相见多次，盘桓在脑海中多时，只消一触，那些隐隐压抑着的情感和日益淡去的记忆便如决堤之水，迸发出洪荒伟力。宽袖内的手渐渐握紧，蓝启仁一点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失态过度，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复又莫名其妙地回身看去，明知不会发现什么线索，只发现衣衫上沾染了些污渍，略感不适地拍了拍，转而想起这种泥泞像极了水鬼储水今晨在山上留下的痕迹。

怎么……

天沉将倾，万云覆江，照理说，今日不当有雷雨之势，蓝承礼站在院外，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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