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相逢热泪盈

垂拱六年，太平公主李令月的女儿薛艺苒已经两岁了。太平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太平正在自己的花园里弹琴，这时候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臣冲了进来。

管家忙不迭的说：“公主，我实在拦不住他们拉……”

太平见既成事实，只得好言抚慰：“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当朝老臣，快搬软椅……”

结果太平连话都没有说完，这些老臣齐刷刷的都跪了下来：“现在国家将要衰亡，老臣等岂有心情坐在这里？”

太平发觉不好，拧了一下眉毛，她不是不知道这两年来朝廷的动向，关键是自己的身体垮了，这两年来都一直养病来着。完全没有精力去管什么朝局。而且就算她精力得当。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她的几个哥哥都不是母亲的对手，她一个公主又能有什么建树呢？如今这些老不死的老家伙们过来八成是想要让他出山。笑话，如果她能说动母亲，两年前她的爱人薛绍就不会死，她也不至于把几个孩子都送出去，现在在太平府里孤身一人。

但是此时太平还要表面上说一句：“各位这是怎么啦？都请起请坐着说。”

“公主如果不答应老臣等，老臣就不起来。”

“诸位都是大唐的功臣，有些人在太宗朝就入朝为官了。都请先坐起咱们慢慢说。”

太平一一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这些老臣们终于坐定：“公主，请你快劝一劝陛下他吧。陛下马上就要抛弃那祖宗留给他的至高无上的皇位，将那皇位给太后。请公主一定要规劝陛下。”

太平表面笑嘻嘻，心里不禁腹诽，她一个受尽冷落遭尽白眼的落魄公主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

不过腹诽只不过腹诽面子上的事情必须做足：“我会去找皇帝陛下的，请各位老臣放心，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回吧。”之后，太平在与这些老臣的推搪中，将这些老臣送走。

太平觉得心乱，登上了自家的亭台楼阁驻足观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太后驾到！”听到这一声，太平心里咯噔一下。太平自从上次在大明宫和母亲闹翻以来，就再也没有见到武瞾。太平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虽然她曾设想过很多重新相见母亲的场景，而现在这种场景她却从未设想过。

“太平……你瘦了……”这位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不，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对自己女儿说的第一句居然是，你瘦了。

“恭请太后圣安！”太平中规中矩行了一个礼，每时每刻透着一股强有力的疏离感。

“太平，不必拘礼……我可是你的母亲……光在哪里站着干嘛？一起坐下来吧！离近点。”

太平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武瞾叹了一口气，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的女儿还是没有放下心结，依然冰冷的对她：“我要称帝了！”

“那恭喜你了！”

武则天：“我应该感谢你，是你最后坚定了我的决心。”

太平有些不解地看着母亲。

武则天：“你知道吗，我在路上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是当我看见你被他们包围，我知道，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了。他们正在把我最亲爱的女儿变成我的敌人，我不允许他们这样做。惟一能制止他们的，就是立即结束这场纷争。所以我必须登基。”

武则天凝视了一会儿太平，又把目光投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武则天：“我不喜欢你看我时的样子，你在谴责我对权力的执迷。那好，我告诉你，我热爱权力，我害怕失去权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四十年前，你有过一个刚出世就死去的姐姐，因为那时我没有权力，而且随时都可能死于权力，所以我必须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获得它。这件事使我痛苦到几乎疯狂，但是疯狂使我异常冷静地看清了一个真理。在皇宫这个地方，没有权力，就意味着丧失一切，首先是自己的亲人。我不能再失去你，所以我必须更牢固地抓紧权力。 ”

太平：“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失去更多的。”

武则天：“我的一个儿子死了，另一个儿子把我当成敌人，也死了，死于自己的偏执与仇恨。第三个儿子流落天涯，我也许永远不能再见到他。我的丈夫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人世。为了权力，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如果现在放弃，你觉得公平吗？ ”　　

太平：“我不知道……权力也许真的很邪恶。”

武则天：“不，它一点也不邪恶。你的曾祖父，李渊，他为了权力成为隋朝的逆臣贼子。这是你的祖父李世民，他为了权力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他们曾经被多少人诟病为邪恶呀！他们就是用这邪恶的权力拯救了天下百姓，建立了太平盛世。他们是难得的英君明主！”

太平：“但你是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反对女人做皇帝，已经为此流了那么多的血…… ”

武则天：“但我已经不是女人了，从政三十六年，因为选择了权力，我放弃了做女人的一切属性，我等于没有丈夫，在我披星戴月批改奏章的时候，你的父亲和我的姐姐、侄女寻欢作乐。我的儿子们害怕我，甚至仇恨我。因为我没有时间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少体验到一个母亲的幸福，甚至每天早晨，别的女人在梳洗打扮的时候，我却在冥思苦想，为国事忧心忡忡。我做的哪件事是女人该做的！三十六年了，我牺牲女人的一切使乐，把所有的关注与体验都交与了朝政，这甚至已经变成了我惟一的爱情，我能把它托付给一个不称职的人吗？”　　

太平：“也许把显接回来，继续垂帘听政，就会平息这场纷争…… ”　　

武则天：“你错了，从上官仪开始，宫廷内部不断在流血，到了徐敬业，更演变成尸骨如山的战争。这都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合法的名义。如果继续这样，还会有无尽的流血纷争。皇位是什么？只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我现在就要用我的铁腕赋予女人这样的资格。女人不能称帝，只不过是一个过时而不合理的传统，我要废除这个传统，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政绩。”　　

武则天目光明亮，面孔绯红。

太平知道多说无益，武则天决定下来的事情，她本来就不可能去影响。

“太平，你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你应该理解我，你也会理解我。我需要你的支持！”

“就差我一个人又何妨？”

“我们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权力中心的女人，妈妈需要你的支持，正向你需要你们儿女一样。”说罢武则天挥了挥手，侍卫们带上来了二男一女。

太平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分别了两年的骨肉，大儿子薛崇训、二儿子薛崇简、大女儿薛曦苒。太平无法控制自己，扑向了三个子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武则天则一脸慈爱：“太平，你现在的心情，就是我现在的心情。请你原谅母亲，支持一下母亲好吗？”

太平没有管武则天：“你们怎么回来了？”

大儿子薛崇训带着哭腔：“自打离开长安我们流离在乡野之间，都走散了。直到一年前，外婆派人把我们都找到，照顾我们保护我们。”

“我已经赦免了薛绍一脉的罪过。他们以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隐姓埋名了。”说罢，武则天表示要留给太平母子相聚的时间，变抽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