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阳殿的桂花开了，香味隔着墙飘到了承恩殿。我很欢喜桂花的气味，甜甜腻腻的很讨人喜欢。青阳殿常年没有人居住，我总要在这时候攀过墙去折桂花枝，反正也无人知晓。

往年我都是一个人去的，但今年不一样。

桂花的气味引得太子妃早早地起了身。太子妃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只猫了身子在满院子里闻，永娘觉得这样不大得体，于是上前拉住她。

“太子妃，您这是在找什么呢？”

太子妃一把拉住永娘的衣袖，一边还猛吸了一口气，神情可爱得像只小猫，“有没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啊？”

永娘闻言松了一口气，大概本以为太子妃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还好只是闻到了桂花的味道。只轻松了片刻，她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是桂花的味道。”

“青阳殿栽了三颗桂花树。”

我好心好意的替永娘回答。

“嗯？”太子妃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我先前怎么没有瞧到过？”

眼见着太子妃越发兴奋起来，永娘心中警铃大作，觉得不好，忙不迭地说，“太子妃可是忘了，先前桂花糕那样多的吃了，没什么稀奇的。”

太子妃不管她，自顾自地摇头，“吃同看怎能一样，即便是海一样的吃了去，这花没能亲眼瞧一瞧都做不得数的。”于是来扯我的衣袖，冲我眨眨眼睛，颇有一副撒娇的意味。

“看一看确是没什么意思。”我有意想要带她玩一玩，但又想逗一逗她。

果然，听了我这话，太子妃的脸顷刻就垮了下来。我佯装不见，再悄悄将话头转了回来。

“不过，看是没有意思，但我可以带太子妃您去折桂枝。”

太子妃高兴得来握我的手。

“真的呀？”

“翻墙，去不去？”我冲她挑挑眉，大有一种少年人要出去胡作非为的意味来。

她忙不迭的点头，“去去去。”

“何时啊？现在？”

“立刻。”

我把佩剑解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娥，立刻要携了太子妃往青阳殿的宫墙下去。

永娘大约没想到我也惯是个会胡闹的，平时一本正经的瞧不出什么来，一出手便要带着堂堂豊朝的太子妃去翻宫墙，这翻进翻出的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免不了要受人非议。她预备要阻止我们，只不过才刚喊了两句“这不得体”，就已经被接到太子妃眼神暗示的阿渡给摁了回去。

可怜永娘，遇到了我们这两个霸王。

青阳殿的桂花虽是初开却已然香到极致。浅黄色的花朵沉甸甸的缀满了枝头，叫人看了心生欢喜。太子妃一会子却已抱了满怀的桂花枝子，脑袋扑在桂花上连抬也是不愿意。

我挑了几支枝形好看一些的，预备晚些回家的时候讲它们别在我屋子的窗棂上，这样晚间的风一吹，整间屋子都能溢满甜香。

我看着太子妃开心的样子，有意打趣她。

“现在看来这些花花草草的对太子妃来说比太子殿下还要亲厚些。”

她扁扁嘴，佯装出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

“谁要跟李承鄞亲厚了。”

“见着他就烦。”

说完又立马低头去拨弄怀里的桂子，不愿意再提他。我发觉撮合他俩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决定日后采取一些迂回的战术。只怪太子殿下先前的各类戏码做得太足，怕是要他日后终有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才知道今日的错。

“看来今晚可以叫永娘做桂花圆子吃。”我把先前的话题挑开，“咱们这就回去吧。”

太子妃抱着满怀桂枝，乖巧的对我点头。“这多的花一定够了。”

按照先前我们来时的方法，我先翻过墙去，然后在墙根下等着，待到太子妃下来的时候我再一把接住她。

这边我刚翻过墙去，稳稳妥妥的落到地上。只觉得四下里气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何样的怪异。我慢慢的站起身，对着墙那边喊一声，“可以了，太子妃您过来吧。”

“好本事啊你，竟敢公然带着太子妃翻墙，这要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还没等接着太子妃，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倒是先行在我背后响起，把我惊得一下汗毛直立。我慢吞的转过身去，此时太子殿下正站在我的面前，背着双手，极其不满的瞧着我。

哦，不远处还站着裴照。

见我看他，裴照只递给我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不再看我。我摸了下鼻子，悻悻然地看向太子殿下。心下十分忐忑，不知道这样的事他要不要罚我，要怎样罚我，最好不要罚我的月俸，我还要留着银子去吃天香楼的鸳鸯炙，其余要杀要剐只好悉听尊便。

“哼。”太子殿下冷哼了声，没再说话。

我身后的宫墙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是太子妃。

“啊，阿昀，我…我过来了。”

太子妃颤颤巍巍的趴在上头，稍微直了一下身子喊我过去。她只一抬头，便看到了满脸阴鸷的太子妃。

“李承鄞！”

大约太子殿下的出现对她来说也是一场冲击，她只叫了一声太子殿下的名字，身形便一下子摇晃起来，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太子殿下一把把我拨开，健步上前。

于是那须臾前摇摇欲坠的太子妃此刻正妥妥帖帖的被太子殿下抱在怀里。

“啊…李承鄞。”

太子殿下冷了脸做出一副要训太子妃的模样，手上却还是抱着她不撒手。

“我叫你时刻注意自个儿的安全，怎么今日又这样跑出来胡闹！”

“哎…我怎么就胡闹了。”太子妃伸手就去推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人此刻还在他的怀里。

“你这还不叫胡闹？！”

太子殿下大约是不懂得要低头的道理，明明每次都因为太子妃不愿意搭理他而愁眉不展，却还是不知悔改，还要惹太子妃生气。只见他好像要与太傅论述一般把太子妃的“罪行”好一通总结。

“前些日子你偷跑出宫喝酒，喝得满身酒气才回来。今日又来翻青阳殿的宫墙，哪有一个太子妃的样子！那明日你岂不是非得上天不可！”

太子妃被这一通数落气得几乎要拿脚去踹他，但又意识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立马扑棱几下，“李承鄞你放我下来！”

太子殿下气鼓鼓的放下太子妃，还要再说些什么，我赶紧回去截了他的话头。

“殿下，是属下说今日要带太子妃来这折桂枝的。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太子妃了。”

他闻言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道，“我回头在跟你算帐！”

“喂！你干嘛吼她啊。”太子妃大约极其看不惯他训我，又立马要来替我出气。“是我想折桂花枝不行么？哼！”

“关你什么事啊！李承鄞你怎么管那么多啊！”

太子殿下气急反笑。

“呵，关我什么事？”一把扣住太子妃的手腕把她往承恩殿的方向拖。

“啊，我的花。”难为她这个时候还想着花。

太子妃一只手臂艰难的将自己怀里的花为住，另一只手臂被太子殿下拖着。

“啊，李承鄞你放开我。”

“你干嘛拉我啊！”

“你疯了李承鄞。”

太子殿下只作听不见，卯足了劲的拖住她。

啊…我觉得太子妃今日有点“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