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子殿下近来总是有些奇怪。

他增加了裴照在宫中轮值的次数，但总是有意无意的不让他往承恩殿的方向去。反倒把我往承恩殿的苦差事上推。

他是这样对我说的。

“青鸾殿那里先放一放，派别人去盯。日后，你亲自盯紧点承恩殿，有事便向我禀告，务必要护着太子妃的安全。不要让太子妃发现。”

我不大明白，太子殿下不是向来是…讨厌太子妃么。怎要我暗中去保护她？更何况我是不大愿意，要知道，我先前盯着青鸾殿，也不过是日日在房顶呆着，晒晒太阳，日子好不惬意。

那赵瑟瑟翻不出什么大的水花来，这我是知道的，她也不过日日在殿里坐着，做些聊胜于无的女红。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去找太子妃打打叶子牌。其余的时候，安静如鸡。费不了我什么心思，我看顾青鸾殿，简直是提前迈入养老生活。

但太子妃不一样。她隔三差五的就往宫外跑，还总惹出不少事端，裴照先前总是帮着她，护着她的安全，断不能叫旁人欺辱了她去，可到头来，卖力不讨巧。太子殿下还是增加了他的轮值次数，叫他好些天都不得休沐一回，他日日忙得像耕田里的老牛，有苦也不能言。现在保护太子妃的差事落到了我的头上，我觉得不大好。

这一日，太子妃又携了她的婢女阿渡偷偷地翻了墙往宫外去。彼时，我正摘了一枝新开的海棠，头枕在承恩殿的琉璃瓦上。见她跑出宫去，我匆匆地扔掉手里的花枝，认命的跟上前去，还得仔细着不叫她发现。

太子妃和她身边的阿渡都身着嫩黄色的衫子，欢快得好像两只黄鹂鸟。我抱着剑走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打量她们。

太子妃好像对一切都好奇。小贩叫卖的面具她要看一看，沿街贩卖的糖人她也要看一看。便连平时最为常见的杂耍，她也要停下来看上半天，然后最大热情的鼓舞喝彩。

她的性子倒是挺好，招人喜欢。我瞧了几日，承恩殿的宫人们应该也是喜爱这位不摆架子，和善可亲的太子妃的，偏生太子与众不同。

说实话，我一直都不太搞得懂，太子殿下究竟看上了赵瑟瑟哪处。瞧上她柔弱不能自理？瞧上她会吟几句酸诗？

那赵瑟瑟，我打小便不喜她。她父亲镇北侯与我父亲定远侯是同僚，私交还算说得过去。我与赵瑟瑟也算是自小便相识了，可她一直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幼时便连摔一跤都要哭的鼻头发红。整日里苦哈哈的一张脸，只懂得吟些酸倒了人牙的诗，连张弓也拉不开，更别说甚骑马射箭了，她那样威风凛凛的将军爹爹，怎养出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儿？瞧着她，便叫人心里不大痛快。

太子殿下却为了娶她，使得皇后大为光火，我几乎要怀疑这赵瑟瑟习得了什么蛊术，迷得太子殿下晕头转向的。

但是如今瞧来，又好像不大一样了。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跑去和太子妃大闹一场，没吵得过太子妃，转头又拨了我来保护太子妃。每隔几日，便旁敲侧击的问上几句有关太子妃的话。左右也不过是些“太子妃今日做了什么？”“太子妃近日可对什么上心？”诸如此类。面上还一副极厌弃太子妃的模样，实在不知何意。

我问裴照，裴照也不肯同我说。

男人的心思可真是难猜。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呢，转眼就见太子妃跑到了一家酒肆门前。她好像和酒肆的主人很是相熟，远还未进门就在门口喊了两声“米罗”。

随后，一个衣着鲜艳的胡姬花蝴蝶似的飘了出来，大约是那叫“米罗”的女子，揽了太子妃的胳膊唤她“小枫。”太子妃欢欢喜喜的跟她一同进了酒肆。

我存了些警醒，赶忙跟了上去，随后拐进一条小巷，翻上酒肆对面鸣玉坊的屋顶。刚好能瞧见酒肆里的一举一动。

我从来都不知道太子妃也能喝那样多的酒。但她酒量并不好，喝多了就开始吵吵嚷嚷。吵着要回西洲，吵着要嬗子。我不大懂她讲的话，只觉得许是她想家了。

我是不大有这些心思的。我自小生在上京，随时可以回去看看爹娘和家中的兄长。

可怜太子妃远嫁而来，太子还总要同她吵架。

我在屋顶上呆了一会儿，太子妃已经被她的侍女架了出来。

跟在后面还有一个男子。

我定眼去瞧，才发现我与这男子打过几次照面，他……是太子殿下的表哥。

叫什么……嗯……哦对了……顾剑。

我百般思考，在脑子刚想起了他的名字，身子便抢先一步跳下去。

阿渡见着我，便要拔刀，许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歹人。

我冲太子妃拱了拱手，说道。

“太子妃，属下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您的，夜深了，属下送您回去的吧 。”

太子妃的意识大约是有些迷糊，她听着我的声音，抬起头冲着我直乐，“唉……东宫什么时候还有女侍卫了？”

阿渡看向了顾剑。而后者见过我几次，也应当是还记着我。他冲着阿渡点了点头。阿渡这才手里提着的金错刀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