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6）

润玉看着那染血的链子，却是不敢去摸，他记得，毓儿不愿意带上这链子，是他，他把她打伤，封了她的灵力，还强行占有了她。

他甚至记得他占有毓儿以后，在她耳边叫的还是锦觅的名字，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毓儿的眼泪滴到了他的手背上，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在她索取​。

润玉呆楞地看着床上皱起的被单，他记得，毓儿每次都会被他欺负到哭，每一次结束后，她都会问一遍，自己心里有没有她，可他呢，他的回到一点点地把毓儿推得越来越远。

是他，都是他害得，他还叫记得毓儿那个凄美的笑容，她到临死前还在问他，可他还在犹豫。

润玉（少期）『润玉啊润玉，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承认，他这种让，果然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活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润玉（少期）父帝，孩儿现在才明白，天帝，果真是六界最大的囚徒​

一个多月后，润玉才肯去上朝，只是，他从来不敢去璇玑宫偏殿，他怕，明知道那里空无一物，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半夜进去，结果不出所料，冷冰冰的偏殿，只有那条锁链。他命人丝毫都不准挪动​，他怕，怕，怕毓儿回来以后用不惯，可是毓儿怎么可能回来呢，她即便回来，肯定也不会见自己。

变了，一切都变了，尽管润玉全力保持着穗毓的喜好，可还是不经意间​在一点点消失。

变了，变了，全都变了，没有人在他下朝以后替他换下朝服，也没有人给他洗手做羹汤，也没有人替他细细地研墨，也没有人给他摆好他最喜欢用的青檀纹纸，也没有人替他将书架按他的喜好一一地整理好，再也没有人在他批好奏折以后替他捏一捏肩膀，给他说笑，让他舒缓精神​，也没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亦没有人给他亲手缝补衣物，亦没有人在他退朝后用膳时给他做好一桌子按照他喜好做的饭菜，没有人事事为他着想，没有人逆着他，没有在他龙潜时鼎力支持他，没有人在被他伤了以后还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他……终是，再也没有人，像穗毓那般爱他，爱到奋不顾身，爱到遍体鳞伤，爱到明知飞蛾扑火依然勇往直前。他，无论怎样，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天命，依旧改不了自己的星轨，最终，他依旧做那太上忘情的六界最大的囚徒。

有些人啊，果真是犯贱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徒留曾经拥有过的悔恨。

这六界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历经繁华后回归颓唐。

这一路，润玉你究竟悔不悔？恨不恨？​穷极一生，依旧摆脱不了那所谓的天命。

而翼渺洲，穗禾整顿好好鸟族以后，避世不出，除了大朝会才去，润玉也由着她，而看着那寰帝凤翎里两颗蛋日渐有了生机，穗禾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阿姐的孩子，她一定要把他们保护好，哪怕，他们是润玉的孩子。

而天界，也推陈出新，很多都是刚飞升勤勤恳恳的仙神，天界如今，才真的是万象更新，只是，那原本的人，是早就不在了的。

众人只知道他们陛下有三个特殊的癖好，一个是喜欢在批阅好奏折以后去璇玑宫偏殿发呆，一个是看着翼渺洲方向发呆，一个，则是在每年的一日，他都会去一趟凡间，给一个凡人的墓上柱香，却没人知他是为何，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陛下为何终生没有立后一样。

润玉没有理会，他只知道，那人，终究是回不来。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挨过那漫漫孤独的上神之路的，从前做夜神也是，如今做了天帝，剩余的只是朝臣退去后那九霄云殿数不尽的寒冷和孤寂，以及璇玑宫偏殿，他一辈子都不敢去触碰的记忆。

真是没有夜神掌不了的星象，没有天帝控不了的命理，他早已将自己这一生看透，万年孤独的命理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只是不甘被人摆布，为命所控罢了。

史书记载怀毓天帝，戮其父，杀其弟，他这一生，褒贬不一，但没有人敢抹去他的功绩，六界第一个统一天下的帝王，在他的宫殿附近盖了一座不知名的宫殿说是为天后所建，但无人知天后是谁，就像没人知道为何天魔大战会荒唐开战，草草停战是为什么一样，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记得那从古绝今唯一的白凤凰穗毓为何早夭，亦没有人知道她与怀毓天帝的爱恨纠葛。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爱恨情仇，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情爱欲，都会被漫漫的神生抹去，像那九霄云殿上的一粒灰尘，终会在繁华过后回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