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门外就有几片居民区,居民成分特别简单,无非三种——本校教职工、本校学生以及租房陪读的。
盛望沿着闹鬼路走出校门,看见小陈叔叔摇下车窗冲他打了个手势。
他站在校门边等小陈调转车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居民楼下传来人声。那处的灯暗得像坏了,还忽闪不停。
盛望隐约看见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从单元楼里出来,往另一条路拐过去。
“路灯有点接触不良,挺黑的,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
他依稀听见了这样的对话,但隔着小区围栏和车流人声,并不很清楚。只觉得应答的人音色很冷,乍一听有点耳熟。
“小望。”小陈叔叔叫了他一声。
盛望应了一句,抬脚往车边走。
余光中,居民楼下的人影似乎回了一下头,不过也可能是树影遮叠的错觉。盛望坐在后座,脑袋抵着窗户想打个盹儿。
视野里灯光模糊成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那声音为什么耳熟了,因为有一点像江添。但又不太可能,江添来这干嘛呢?
盛望醒了一下神,又慢慢淹没进困意里,没再多想。
毕竟江鸥也好江添也罢,虽然住到了一个屋檐之下,那也只是盛明阳的客人,跟他无关。
家里住进新人,大变化其实没有,变的都是些细节。
盛望进门的时候,盛明阳和江鸥站在门口,一副早早等着的样子,反倒是平常都在的保姆阿姨已经走了。
他眼皮都没抬,拉开鞋柜,却见最底下多了一排陌生的鞋。一部分是和他差不多的运动款,还有一部分是女鞋。
从他妈妈去世后,家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了。
秦究那时候肯定不好受吧?
盛望是挺不好受的,毕竟自己家被……
盛望不过现在好多了
江添客人?
江添更在意这一点
盛望不是客人么?哥,你想想白天你对我的态度!
盛望理直气壮
江添……我的错
“你鞋在这呢。”盛明阳弯腰拎起他的拖鞋递过来,“刚就给你拿好了。”
盛望垂着眼在鞋柜前站了一会儿,又把柜门合上,闷头蹲在地上解鞋带。
“电话里还好好的,怎么进门又不理人了?”盛明阳拍了拍江鸥的肩膀,拉了一下裤子布料,在盛望面前半蹲下来,问:“我今天跟老徐,哦,就是你们政教处主任通过电话。他说我儿子在学校表现挺棒的,班上几个老师都很喜欢你,还听说你昨天的考试考得不错?”
闻言,盛望换鞋的手指一顿。
他抬头看了盛明阳一眼,直起身把书包搭在肩上说:“是挺好的,三门没及格。”
说完他越过两人,抬脚就上了楼。
盛明阳和江鸥面面相觑,尴尬地僵了一会儿。
“我就说我别站这里比较好。”江鸥说。
“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盛明阳听见二楼卧室门“砰”地关上,叹了口气说:“这小子嘴硬心软,谁是好心谁是坏意分得清,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
“就是想妈妈了,我知道。”江鸥说。
于闻只是最变态的数理化而已,而且你还一门没学过
于闻很棒了!
像他这种学渣,对学霸有天然的崇拜
秦究你妈妈……
秦究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好像戳到别人痛点了
秦究抱歉,不是故意的
盛望没事儿,反正……江阿姨她挺好的
盛望就是……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她朝厨房看了一眼,对盛明阳说:“粥我就不端了,你给他吧。”
“这会儿肯定还气着呢,不会给我开门的。”盛明阳干笑了一声,说:“你以为那小子门上那个不准敲门挂给谁看的 ?粥温着放那儿吧,他饿了会下来吃的。”
“我觉得你跟小望的相处有点问题……”江鸥忍不住说。
“哪有,都这样相处多少年了。“盛明阳没好气地说。
江鸥不太放心地往上面看了一眼。
“别看了,没哭都是小事。”盛明阳信誓旦旦地说。
江鸥:“???”
二楼卧室里,盛望对他爸的言论一无所知。
他从零食柜里翻了一包瓜子出来,窝在桌边一边磕一边听螃蟹在语音里大放厥词。
八角螃蟹:“那孙子满分啊?满、满分怎么了,你以前满分少吗,等你把书好好过一遍,满分轻轻松松!“
盛望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回道:“你别结巴,好好说。“
“好好说?”螃蟹呜咽一声:“我哪辈子能考个满分我就去给祖坟磕头。不过你才看了一天就拿了这么多分,要是看一周那还得了?“
“你喝酒了?“盛望问。
“没啊。“
“那你说什么醉话。”盛望道:“我拿到的都是基础分,把教材过一遍谁都能做的那种,要是看一个礼拜就满分了,我还上什么学啊。”
“我怎么没发现基础分有这么多呢。”螃蟹委委屈屈地说。
“你瞎。”
“行吧,还要什么卷子么?我再去找那帮高二的问问。”螃蟹给人帮忙向来积极。
盛望翻了一下带回来的作业,说:“目前不用了,我买了几本题集,先刷着吧。”
于闻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倦了
于闻对了姐,这两位大佬最后上的哪所大学啊?
张若安他俩?我哪知道
张若安木苏里又没说
张若安就连你我都不知道
张若安我就知道望仔修的有一门法学
盛望我学法学?
张若安对啊,你跟燕院长和顾律师估计很有话题
盛望?
他趁着晚自习做掉了语文两篇阅读以及数理化三门的基础题,剩下的那些打算晚上连学带磨慢慢磕。结果一磕就磕了两个小时。
螃蟹估计也在刷题,有点不甘寂寞。他戳盛望问:“盛哥,怎么样了盛哥,是不是感觉天人合一六脉俱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盛望呵了一声,说:“磕不动。”
螃蟹:“啥?怎么可能?”
盛望也在郁闷。
他自学效率一直很高,这么说虽然臭屁,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桌面上摊着三样东西,左边是教材,中间是卷子,右边是习题集。
他总是先看卷子题干,划出考察的知识点在哪一块,然后把教材里相应部分快速撸一遍,再去右边挑两道类似题型练练手感,再做卷子。
这一套下来,再举一反三一下,以后碰到同类题目就都能上手了。
他用这种方式很快解决了大部分作业,唯独物理最后一道还空着,因为他找不到对应题型。
于闻这道题绝对难于上青天!不然盛哥怎么可能不会做?
盛望是挺变态,竞赛题
于闻啊?
盛望竞赛题,没错
于闻你们……真牛逼
“真假?不会吧?”螃蟹说,“你把题目拍给我看看?“
“干嘛,你帮我做?”
“开什么玩笑!“螃蟹说,”我去求助场外观众。隔壁宿舍住着俩挺厉害的学长,我去问问。“
盛望拍了照片给他,自己干脆开了电脑在网上搜。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吧,螃蟹灰溜溜地回来了:“学长开了电筒趴一起算去了,一边算一边骂我,说我跟他们有仇。要是今晚做不出来,他们觉就睡不着了。“
盛望正咬着嘴皮瞪电脑屏幕,没回复。
螃蟹又接连发来三条,最后干脆一个语音拨过来。
一接通他便问:“怎么样了?”
盛望干巴巴地说:“找着一道有点像的。”
螃蟹说:“哦!那不就行了,做呗!”
“做个屁,竞赛题。”
螃蟹:“……你们家庭作业这么牛逼呢?”
让一个书都没学的人去搞竞赛题,是不是有点过于变态了?
“我先挂了,我下去喝点冰水冷静一下。”盛望说着,切断语音咕咕哝哝下了楼。
客厅里已经暗了下来,只留了一盏玄关灯。他瞄了一眼钟,这才意识到已经11点了。他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冰水上了楼,靠着窗子灌了两口。正准备回桌边继续磕题,突然瞥见院子外的路灯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肩上搭着个书包,正在接电话。
也许是路灯够亮,也许是视力够好。隔着窗玻璃和院子,盛望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厌烦和不爽。
跟谁打电话呢气成这样?
盛望有一点好奇,他看见江添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冷着脸把手机扔进了裤子口袋里。但他没有立刻进院子,而是在外面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朝小楼看过来。
盛望条件反射拽过窗帘挡住自己,拽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动静更大。
秦究他出去干什么?
盛望可能……是不想住在这儿吧?
游惑为什么?
他觉得不错啊,最重要的是有人味,有人气
盛望我也不知道啊,你问他
游惑……
张若安俩大冰山聊怎么开口?
算了太傻x了。
他想了想又把窗帘拉开,大大方方透过窗户看过去,却见江添已经转过身去,要往相反的地方走。
“诶?”盛望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开了窗户,朝院子外的人喊了一声:“去哪啊?院门不会开吗?”
这动静有点大。他说完,楼下的卧室窗户也打开了。
盛明阳探头看向他:“你跟谁说话呢?”
没等盛望回答,他又立刻反应过来了:“江添?”
“不然呢?贼么?”盛望说。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两分钟后,本打算离开的江添被他妈和盛明阳拖进客厅,围困与一二楼的交界。
盛小少爷把门打开一条缝想看戏,刚露出一只眼睛就对上了江添冻人的目光,他想了想,又默默把门给怼上了。
秦究所以最后你回去了吗?
盛望当然了,我出马,一个顶俩
张若安啧
张若安真要脸
作者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