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落叶把庭院装点得金黄。
前年被种在路边的梧桐好像突然一下拔高了，长得真的很快。就像这个屋子里，和梧桐一起长大的少年一样。
转眼间，飞凡陪伴着乐宝进入了初三毕业班。
本来一般高的两人，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分出点高低来。现在飞凡看对方时带了些轻微的俯视，这小半个头的身高差距，无形中让他对乐宝的保护欲更甚。
飞凡虽说是一直和乐宝一起上学的，但实际上也不过是陪读而已。这阵子他因为自己私下的一个研究报告忙得不可开交，已经让乐宝帮他向学校请了两天假了。
可直到今天下午的放学时间，飞凡发现不对劲了。
乐宝若是平时回家，人还没进门，就可以听见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大喊一句“ 我回来啦——”，以至于飞凡在二楼都是可以听到的。
可今天不一样，飞凡掐了时间，估摸着乐宝快到家了就一直有在注意。可直到比平时晚了整整半个小时之后，飞凡才听见一楼门口传来缓慢的嘎吱声。
而当事人乐宝到家后却一声不吭，蹑手蹑脚的想要绕过飞凡的房间往卧室躲，结果被等待已久的飞凡来了个完美截胡。
飞凡把对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头发是凌乱的，护目镜被摘下来拿着藏在身后，显然是坏了。脸上擦破了皮，衣服上满是尘土。两边的腿侧都有淤青，右边的小腿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
和同学打架？还是像小学那次一样遭遇了校园欺凌？飞凡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在脑内过滤了一遍，但都没有得到足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飞凡的眼神变有些深了，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头对上了乐宝躲闪的眼神。
乐宝或许是被瞪得难受了，又或许是因为身上疼，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嘴里发出小小的哼哼声。
看得飞凡有些心软。
“...先去我房间坐着吧，我帮你处理一下。”飞凡说罢，乐宝便听见对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当飞凡拿来医药箱和干净衣物的时候，乐宝已经在他卧室里乖乖坐着了。于是飞凡走近了，先是把衣服递给对方，让他把身上那件脏的换下来。
于是乐宝自己把上衣脱了。
乐宝身上就穿了这么一件卫衣，因为常年被藏在布料之下，少年的肤色是极好的。飞凡看到对方奶白的腰肢上也有伤口和淤青，白色的肌肤上零星分布着青紫的痕迹，旁边有微微绽开的伤口，里面渗出了艳丽的红色，像是在乐宝身上开出的花。
飞凡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有种说不出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不受控的，伸手抚上了乐宝的腰肢。
“...疼吗？” 飞凡从侧面托住了乐宝，指尖在乐宝的皮肤上摩挲着，这种触感于双方而言都是奇妙的。
“飞凡...！”乐宝惊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手上速度，立马把衣服换好了。
因为早年也曾四处闯荡的原因，飞凡处理伤口很有一套。为了方便，处理的全过程飞凡都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上好药后还不忘帮乐宝揉吧几下，帮助他通血化瘀。
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散发得很快，本来刺鼻的气味儿，在微妙的气氛下好像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像是犯错的孩子害怕遭到家长训斥一般，乐宝带着些许的愧疚感，此刻表现得格外乖顺。
本来平时就够乖了。
于是乐宝有点胆怯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飞凡正低头忙活着，乐宝只能看见对方头顶金白的头发。“飞凡，你没生气吧...”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
飞凡手上的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秒。
“我不过两天没陪你去学校，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要不是我发现，你还打算瞒着我。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难道你还是只把我当成了一个只会管着你，责备你的长辈？”飞凡说这话时并没有直视乐宝，但声音听起来很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乐宝撇了撇嘴，不说话，然后偏过头去看窗外。
门口那株梧桐是前年他和飞凡一起种下的，现在已经长得像模像样。那是棵纯正的英国梧桐，叶子宽大且漂亮，现在随着季节变了颜色，金灿灿一片，像极了飞凡的金发。
飞凡处理完了，起身，停顿几秒又重新在乐宝旁边坐下。看着对方心神不宁的看窗外，飞凡知道对方只是在回避尴尬。
“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飞凡知道自己刚刚态度过火了。
在他眼里，乐宝是干净的纯粹的珍贵的。他在意乐宝，想把对方时时刻刻捧在心尖尖上，所以自己才排除万难陪在他身边。放弃恢复以前的身份也好，同居甚至陪读也罢。
都只是自己的私心而已。
“ ...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但我不希望你有什么难处还刻意瞒着我，我希望你能够第一时间来找到我... 明白吗？乐宝。”飞凡看着乐宝，耐着性子向对方解释，字里行间分明有那么一个意思:
[ 你可以依靠我。]
这句无声的承诺似乎是缥缈的，但落到男孩的心底却又分外沉重。乐宝竟然像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就这么眼巴巴看着飞凡，停顿了一下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微微低下点头，小小的 “嗯..”了一声。
这样就够了。
“所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飞凡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安抚似的伸手去摸对方的发顶。
乐宝眼睛里泛起了水花，在飞凡的温柔里他的情绪彻底收不住了，他往飞凡身前凑了凑，开始无声的流起了眼泪。
飞凡不说话了，只是轻轻的把对方搂到怀里，乐宝登时克制不住，在他怀里哭出了声。
飞凡对于乐宝的反应并不惊讶。
或许乐宝身边的其他人会觉得，乐宝是个每天只顾着发光发热，几乎和负面情绪挂不上钩的小男生。
其实不然。
飞凡了解这种矛盾，就像他了解别人所不知道的乐宝一样。
因为这份不平凡的关系，飞凡见识了乐宝更多的情绪。少年的倔强和锋芒不能说完全没有，偶尔也扎人，也让人难受。但就像那些在别人面前收敛起来的眼泪，只愿意哭在自己怀里一样。
乐宝也一直在寻找一个依靠。
所以飞凡愿意接纳，也愿意包容乐宝所有的部分，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飞凡都可以去引导去教化。但只要是乐宝，他都没有办法将对方拒之门外。
天色逐渐暗了，再望向窗外也已经看不清梧桐的影子，秋天的金黄也一同融入了夜色里。夜里的气温变得有些低，飞凡胸前的衣领被浸湿了一片，有由窗外进入的晚风吹过，渐渐起了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飞凡听见怀里传来小小的声音。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要飞凡靠近了，很认真才听得清楚。
然后飞凡听见乐宝说，自己在放学路上遇到了校外街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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