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等了多久?
这辈子,上辈子。
叠在一起,二十年?
比二十年更久。
他是尘烟看透的墨微雨,知道这世上最无价的,便是岁月。
权势之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何的珍玩宝藏,佳人蜜语,都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唯有岁月,逝者如川,再不可追。
一个人,愿意用万两黄金换你,那是欲。
一个人,愿意用前程似锦换你,那是爱。
而一个人,愿意用二十年的年华,最好的岁月来换你,来等你。
且不吭声,不求回报,也不求结果。
那是傻。
真的,真的太傻了。
楚晚宁把锦囊重新收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蒙尘的铜镜前。
他抬起眼皮,往里面看了一眼,那镜子许久没用了,上头布着一层厚灰,只能照一个大概的影子。于是他抬起手来,将镜面擦拭,尘埃里露出一张并不那么完美的脸。
铜镜上有一道划痕,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眼角。楚晚宁眨眨眼睛,看着自己。
“好丑。”
他对着镜中人,忽然很是气恼,也很是沮丧。
“我怎么能……长成这样?”
他知道墨燃喜欢温柔的,好看的,纤细漂亮的年轻男子。
而自己,一项都没有做到。
“好丑。”
他对着镜中人,忽然很是气恼,也很是沮丧。
“我怎么能……长成这样?”
他知道墨燃喜欢温柔的,好看的,纤细漂亮的年轻男子。
而自己,一项都没有做到。
他虽然没有皱纹,但岁月在一个人身上流落的沉重,却是无法掩藏的,楚晚宁本就少年老成,如今再没有一星半点的热气,又怎么好意思和年轻人谈情论爱,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徒弟。
他是个不太聪明的人,他感觉楚晚宁就像一只大白猫,他想对楚晚宁好,想照顾这只雪白的猫咪,可是他总是撸两下毛,就换来白猫的一爪子,好像被他摸得并不舒服,也不如意。
他觉得很罪过,但实在不知道猫咪身上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他像个刚刚养猫的人,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只会把白猫整个搙在掌心下头舔毛。
楚晚宁伸出手,环住了墨燃的腰。
黑夜里,他说:“好,我听你的话,我睡。……但是,明天,我一叫你,你就要记得醒来。”
他贴着那再也没有起伏的胸膛,眼泪浸湿浸暖了墨燃的衣襟。
“不要赖床。”
晚安,墨燃。
这一夜很长,但我会陪着你,愿你有好梦,有火,有灯。
还有家。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对不起,我有的只有那么多,都献祭了。
我尽力了。
晚宁,你自己要好好地……
“报恩吧,不要寻仇。”
“念善吧,不要存恶。”
前世他深爱一个人。
后来,那个人捐了性命,而他入了地狱。
这辈子,有另一个人爱护他。
后来,那个人捐了性命,渡他回了人间。
他瞧起来最温柔,我最喜欢。
墨燃的拜师礼是绣着海棠的手帕,绣线笨拙,一看便是初学之人所作,可师尊存了两世。
因着那片海棠,晚宁的结界、衣袖、皂角……都有海棠。
如果可以,我愿意当蜡炬,在凛冬长夜的岔路口等你回头。我愿意燃尽一生,照你回家的路。
可是你怎么这么冷……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燃烧多久,万一等我力竭了,烧尽了,万一等我熄灭了,你还是走在黑夜里不肯回首,那该怎么办。
楚晚宁手指微微颤抖,合上眼眸。
他一生茕茕孑立,无亲无友,倒也不怕离去。只是想到或许他烧尽了毕生的热,也无法暖墨燃已经寒凉的心,他就觉得很愧疚。想到他要是熄灭了,那个青年如果有朝一日想要浪子回头,却已找不到来时方向,他就觉得自己应当活下去。
多等一天也好。
也许明天,冰就化了。
那个男人就会回头,从无极长夜里行出,朝灯火阑珊处走来。
我一身罪孽,自尸山归来。
我用前世满是鲜血的手,捧起今生醇厚温热的汤。
我愿余生跪地不起,死后魂归炼狱,只是希望你……我一身罪孽,自尸山归来。
我用前世满是鲜血的手,捧起今生醇厚温热的汤。
我愿余生跪地不起,死后魂归炼狱,只是希望你……
所以,是恨吗
日日夜夜,他死抵着不吭一声
来来去去,他肆虐着不甘一世
所以,是爱吧
身不由己,把痛和伤藏在最深的沉默里,不敢说对不起
情非所愿,把爱和惜错放在最固的执念里,不想说一句爱你
所以,是伤啊
所以,若无世事跌宕,天各一方
十年之苦可以甜如蜜霜
雪夜痛别也可以被淡忘
……
彼时月圆,他们都会知道
他有多爱他
墨微雨:楚晚宁!你的心是木头做的吗?!
楚晚宁:我TM整个人都是木头做的!
……
“是他带你回家,那时候你还没有醒,他灵力透损,已与凡人无异,不能再用法术,也传不了音,只能背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死生之巅的台……”
“三千多级长阶…他一个…一个灵力散尽的人……”
墨燃闭上眼睛,他看到尚且活着的楚晚宁背着奄奄一息的自己,在漫无尽头的阶上缓缓爬行,浑身血污,白衣斑驳。
那个人,曾是那样高不可攀,纤尘不染。
墨燃哽咽,颤声道:“不可能怎么…做得到……”
“是啊。”薛蒙讲到此处,红着眼眶。
“我看到他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疯了,见到的是幻觉。因为我也在想“怎么做得到。”
“不可能的”墨燃抱住自己的头,无助地喃喃,“不可能的……”
“长阶血未尽,那是他带你回家的路。你去看啊,墨燃。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