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禁闭室，X先生

邵湛是闭着眼进入的禁闭室的。

在他还未睁开眼的时候，鼻子就嗅到一股极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股味道刺鼻的就像是剔骨刀划人骨一般，引的邵湛全身不适，鸡皮疙瘩起一身。

稀碎的声音在他周围响起，听的他有些心凉。

“C010还没醒？”

“C010就是植物人吧，这都多久了。”

“这地方，大概也就C010这种人呆得住。不过，他都这种情况了，系统为什么没把他送出考场？”

“鬼知道呢，他就是个奇葩。”

C010。

邵湛全身颤抖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中那种恍若人世的感觉再次浮现。

四周的墙壁是陈旧的灰色，下半面墙喷着绿色的漆。天花板的夹角里，蜘蛛网密布。

疗养院。

所有监考官治病疗伤的地方。

而他在这里，昏迷了近三年。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包括他自己。只知道他在疗养院代号C010。数字编号：010号监考官。是十大主监考之一。

若不是这次禁闭室，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叫邵湛。

醒来之后，邵湛只觉得周围充斥着他讨厌的气息。处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这股味道就好像刺入了他的骨髓一般，连带着他手腕上的那个并不显眼的白痕S一起，铭记于心，映入灵魂。

“呼——呼——”

邵湛闭上眼，五指紧紧地篡着胸口处的衣服。全身的青筋暴起，显得有些可怕。

窒息的感觉用力的缠住他。

恍若死神挥动镰刀。

邵湛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入深海的旅人。

不知道自身的一切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静静地，他眼前泛起一阵朦胧。眸光渐暗。

最后昏倒在了病床上，失去了生的意识……

昏迷之前，邵湛心中突然跳出一句话。

“对不起，盛，我错了，不保证不再犯。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我想，我确实错了……

他哪里还有什么下次……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

·

贺朝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依旧坐在上次的那个教室里，不是什么别的地方。

不过，相比上次，似乎是因为他回忆了起了些许，他身边那个位置的主人的名字虽说依旧看不清，但是已经能看清班级了。

高二三班，谢*。

高二啊……

贺朝微微垂眸，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身前摊开的数学书本，抿着唇。

教室最前面的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占满了整张黑板。偶然的几个空白位置还被英文单词填上了。

窗外是夕阳无限。橙红色的火烧云镶嵌着金边，烧满了整个天际。犹如一把烈火，烧成了一片火海，灼烧着贺朝寥寥无几的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高二是什么样的了。不过他这么些年，看考场里进来的，也不乏高二生。

意气风发，骄如烈阳。

好像就没有什么能东西把他们打倒一样。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或许，我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吧……”贺朝支起手肘，撑着脸，看着自己手上，那个他一直未曾注意的明显的凹痕。

是戒指吧。无名指上的那只能是……结婚戒指了。

贺朝看着那个凹痕，歪了歪头。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或者说，下意识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个戒指，去哪了。而且，另一个戒指的对象，是谁这个问题他貌似也从来没事想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朝就想起了谢俞右手上的痕迹。

脑海之中，跳出一句“哥，我爱你。”

谁？！

贺朝自认，自己真的不自恋。

哪怕知道了谢俞是他男朋友的事实，他也从来没想过谢俞，这个特殊NPC会管自己叫哥。

可问题是，听脑海里突然跳出的那句话，怎么看，都是谢俞说的吧！

一阵晚风吹进教室，贺朝凌乱了。

他站起身，在教室里踱步走着。

教室其实很大，只是桌子多，书摆的也多，就显得小了，有些不大好走。

贺朝随便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看着后头的黑板报，眸带茫然。

那张黑板报就像是系统特意为他出的一样。

是一张盛大的婚礼现场。

完全不像是高二学生会画的黑板报。

那张黑板报上的主角，是两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看着他们，贺朝心中不自觉的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如同盛夏的炙风一般，清爽却又燥热难耐。夏季的蝉鸣也似乎在耳边响起，就好似回到从前一般。

两个男人的周围，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伴郎。

贺朝看了一圈，倒是认出来了右下角那唯二的两个女士。

是许晴晴和那个进考场时跟她告别的女生。

散着头发的许晴晴穿着白粉色的伴娘服，挽着同样穿着伴娘服的短发女子，手里的香槟和她碰杯，笑的温柔。

而最左边的男子戴着方框眼镜，浅笑。

是之前和许晴晴一起遇到的那个初代监考官R。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薛习生。

至于另外几个……

恕贺朝直言，他记不起来。

他看着站在左边的白衣男子，不自觉的带入了自己的脸。

这男的跟哥真像……

贺朝咂咂嘴。

等等。

贺朝骤然顿住，这不会，就是他自己的结婚照吧……

所以，他真的已婚？！

那另一个白西装是谁？谢俞？

贺朝歪头：开始怀疑人生。

·

由暗，生黑。

伊流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神色恍惚。

周围，幽绿色的灯光闪起，就好像是什么编号代码一般，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滴滴滴”声，幽绿渐渐化为湛蓝。冷冽无情的光照着伊流凛身上的黑蓝色的礼裙，还有那张恍惚的脸和无光的眼眸。

他好像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般，一声不吭。

眼泪无声息的就流了下来。整个人都不像是贺朝和邵湛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伊流凛。

“哒，哒，哒……”

是皮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伊流凛浑身一顿，猛的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缓缓的一道光从那边打过来，照在那道人影上。

来人身上穿着黑西装，肩上披着一件银黑色的大衣。西装的裤脚扎进了黑色的皮靴里，卡着小腿肚。

大衣的衣领上，银制的“X”徽章非光照着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哭了？”

那声音很冷，但却是温柔的。

伊流凛抬起头，半跪着的支起上半个身子，伸出手，猛的抱住了面前人劲受的腰，整张脸埋在那人的怀里。

源源不断的泪水浸湿了那黑色的衬衫，但那人并未嫌弃，反而是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怕……”伊流凛的声音有些哑，“我不想看见这些代码……”

“可我又，不得不看着它们……”

“乖，不想看，那就别看，我在。”那人缓缓曲身，坐在了地上。

伊流凛整个人趴在他腿上，哭的梨花带雨的。

“X先生……”伊流凛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代码好烦，刺激大脑的代码好烦。”

“……”X先生抿了抿唇，摸了摸伊流凛的长发，“那就不要在意它。很烦的话，就睡会。我在呢。”

“……好……”

伊流凛看着X先生的脸，微微垂眸，闭上了眼。

直到他睡着前一刻，眼中所看到的，都是那一颗带着殷红的、妖治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