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唯独不会做商人

他的严格要求——是指给三岁的孩童多到令人发指的私教课程？是指礼仪学业稍有不如意甚至例如“拿杯子的姿势”这样的细枝末节不对都要打？还是指将生病难受到倒在家里的孩子都晾着不管？

邓子昂紧抿的薄唇扯出个不大的弧度，满满都是对失职父亲的嘲讽：“继承人吗？我不稀罕！”

他双手攀着沙发垫往上蹭了点距离，侧着身子防止臀部碰到地面，两鬓的冷汗立时砸了下来，疼的他一脑门官司，声音里含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急性肠胃炎发作那次，用家里座机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那会儿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儿子远远比不上生意重要，这个家跟公司比起来也是可有可无。”

他说的轻描淡写，实际情况要严重得多，上吐下泻到最后，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打给了谷医生。

那人虽然是父亲的朋友，但一点都不功利不焦躁，说话温突突的，对谁都亲和友善，时常来家里做客然后拦住邓父挥动的藤条，他在小小的邓子昂眼中，简直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

那天谷医生接到他颠三倒四的电话本是在出门诊，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心急火燎的赶到，邓子昂当时躺在地毯上迷迷糊糊的，勉强睁开眼，只见那么温文尔雅一个人，直接将反锁的大门踹开了，木屑弄得他身上特别狼狈。

靠在他怀里，嗅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格外安心。

“醒啦？还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这是邓子昂打着点滴在病床上醒来时，谷医生摸着他额头温柔的询问，他沙哑的嗓音直接让邓子昂红了眼眶，对方的确一直在和自己说话。

“没有...车速？”

“违章喽，不小心闯了两个红灯，驾照的分扣光啦。”谷医生的大手在邓子昂软软的头发上揉了揉，宽慰道：“自责什么你这孩子，让你爸替我扣分去~”

邓子昂沉默了片刻，突然攥了攥拳，字正腔圆的叫道：“谷老师。”

听诊器，白大褂，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便是他此后的人生志向。

“嗯？”

或许谷立峰当时并没领会邓子昂这一声“老师”的含义，只是随口一接，却给了邓子昂无限的勇气。

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其实命运待他也不错，虽然没给他安排幸福的童年和哆啦A梦，但是给他安排了值得穷尽一生上下求索的职业...和一位亦师亦父引路人。

“三百六十行，我唯独不会做商人。”邓子昂声音很轻。

搭在沙发上的藤条弯出了一个弧度。

他丝毫不惧，看向邓父的眼神里是与声音完全不相符的坚定：“更不会做你资本博弈的牺牲品。”

话音刚落，藤条就贯着利风挥了下来，按照划过的轨迹来看，落点应该是他右脸上，只不过中途急急换了方向，打在了脖子上。

邓子昂咬紧了下唇一声没吭，只本能的歪头，哪怕他的脖子疼的仿佛要被抽断了。

脖颈皮肉薄，而且血管很多，纯白的衬衣领子处渗出了小血点，邓父一鞭抽完也有些后怕，上前两步想掀他衣领看看，毫不意外的被邓子昂挥开了手。

父子两人在职业道路选择问题上争论了太多次了，哪怕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邓父一个人在喋喋不休，邓子昂默默的听着，最后一次邓父的说法变了：“你如果真的喜欢医学，我可以投资给你建个私立医院，你当个院长主任研究员的都行，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就是有一点，我的公司你也必须兼顾起来。”

听听这说的什么屁话。

老父亲以为自己退让了一大步，儿子应该感恩戴德，可邓子昂考虑都没有的拒绝了，而且异常冷漠鄙夷：“我行医不为荣华富贵，只求问心无愧。”

和一个满眼都是钱，利益至上的商人谈论“生命有多可贵，救一个孩子等于救了祖国的未来”这种话题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邓子昂连争辩都省了。

邓父控制住自己拿着藤条再打他一鞭的冲动，退开了几步，没就职业选择展开劝说，而是抓了个次重点：

“恰恰相反，你是我资本博弈的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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