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07饴糖（下）

程少皎“千真万确？”

程少皎放下昨日萧元漪送来的书简，她识字并不算多，只算够用，这书简读来忒费功夫，还是那人借自己的读起来顺当些，但这毕竟是阿母的心意。

莲坞“府上传遍了，二爷已经拟了休书送到葛府了，不过方才仲夫人似去了四娘子房里，一阵吵闹”

莲坞替程少皎添上茶水道。

方才程少皎在午憩，她精力不佳，睡得沉，竟半点也没听到。

程少商“妉妉～二叔母被禁足了，葛外家已经让人来了，只等着将她接回去了”

程少商一蹦一跳地外面走进来。

程少皎知她高兴，也跟着笑，前几日她与自己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便知道，二叔母定会中招。

她能感觉到，其实阿姊像极了阿母，纵使只有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依旧能感觉到，感觉得清清楚楚。

萧元漪从葛氏房中出来的时候，是红着眼睛的，方才的对峙让她回忆起十五年被迫与女儿分别的场景，那时她不能与君姑撕破脸皮，必须留下一胎，留谁？

萧元漪“便留下两个女儿，互相作伴，代替我们夫妇在君姑面前尽孝吧！”

刀剑无眼，能留在后方，纵使葛氏刁难，也不会过得太差，只是她低估了葛氏的恶毒，低估了君姑的凉薄，也高估了自己的决定。

葛氏“那是她偷盗饴糖，被我逮了个正着，既做小偷，那便吃个痛快，姒妇，我做的不错吧！”

偷盗罪名太大，这不是程少皎一个小女娘能担下的，出了葛氏门，便着急去了程少皎那边，路上遇上刚与程老夫人说完话的程始，便一同过去。

萧元漪“我问你，你可有偷盗饴糖？”

萧元漪问得心虚，这件事她一点也不知情，若真如葛氏所言，她又该如何处理？

程少皎正和程少商说着姐妹蜜话，被萧元漪这一问，一怔，眼睛失神。

程少皎“若我说从未阿母可信我？”

她第一次，直视起萧元漪的眼睛，那葛氏当年怎么侮辱自己都行，可若是自己的亲人都怀疑自己，那便真的没什么辩解的了。

程少商和程始父女听得是满头雾水，不知所云，这又是如何了？但很快程少商就联想到了，是在说妉妉不喜甜食的事情了。

萧元漪“我……”

萧元漪的话哽在喉咙里，该信的，那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不信谁信，可……

程少商“我信，妉妉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程始“我也信，元漪，咱们的女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萧元漪“你…”

萧元漪顿了顿

萧元漪“你说，我便信，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那年冬天，程姎回程府过年，带了好些年货回来，其中便有饴糖，都是庆源堂的上等货，许了程少商程少皎好些，三个孩子嘴馋，一天便吃了好些，程少商吃完便回了房，程少皎却因程老夫人留在主屋慢走了一步，等到葛氏来查，见少了许多，质问程姎时却只说自己吃了，葛氏哪里肯罢休，知道这是又被分给了那两人，便找了理由堵住还在主屋的程少皎，独自带人去了自己屋里。

葛氏“吃啊，不是爱吃嘛，那今日便吃个够”

那日她又被程老夫人训斥还未给程承添子，见程老夫人竟会因相貌对萧元漪的女儿稍加照顾，便气不打一处来，捉了人拼命喂糖。

小小的口中塞满了糖果，口水混着血水糖水滴在地上，甚是难看，也不知磋磨了多久，终于是撒完了气，小女娘终于能将口中的糖吐了出来。

精神气一下子就蔫了，从此少见笑颜。

程少皎“糖吃多了，便觉得什么都是苦的，或许，糖才是这世上最苦的东西。”

萧元漪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往事，却能听出她心中的恨，心中的惧。

一旁的程少商早就抱着程少皎不住地安慰了，程始也是一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模样，强忍着没掉泪，可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萧元漪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她想，这样的事，远比不过在外打仗厮杀得苦，可就是听了让人揪心，更遑论她是个做母亲的。

她哭了，程少皎心道。

萧元漪竟然真的哭了，一道泪痕就挂在脸上，却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拭干净，生怕被人瞧见，可还是被程少皎看见了。

自己这个阿母，可真是，嘴硬心软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