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请和我回家4

白菡伸出的手瞬时僵在空中，再也不敢往前移动一点，她怔在那里，星眸张地大大的看着他。

叶小楠抬眼望着她，眼色中满是凛冽的寒意，冰冷地再次开口说了遍：“住手！”

说完，他便猛地伸手夺过老师傅手中的骨灰盒，抱紧它，转过身迈步，步履飞快的朝外面奔去。

“小楠……”

白菡站在原地，不禁轻轻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完全不予理会，她慌忙对老师傅道了谢，也紧随着他，小跑着跟出去。低头担心的跟在他的身后，她的内心满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怎么也不敢追上去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奔出火葬场的大门，他火速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白菡因为紧跟在他身后，他又停的措不及防，所以她和他重重的撞到一起。

他即刻侧过脸，暗沉的寒眸定定地直视她的眼，她马上识趣的往后连退了几步，把头低得极低，她害怕看见他的眼睛。

“我要带我妈妈回家。”他开口，语气寒冷的似万丈悬冰，周围的空气都全部被冻结。

白菡轻轻点了点头：“嗯嗯。”

他语气冷淡的继续说：“不是回你的家，是回我们的家。”

白菡微微抬头，皱眉，面带疑惑：“回…你们的家？”

叶小楠没有回答，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他迅速转过头，抱紧怀里的骨灰盒，迈步继续朝前面奔去。

“小楠……”白菡也迈开步子，着急的追过去，继续低头跟在他的身后。

叶小楠一边急速奔走，一边小声呢喃：“我要回我的家，我要回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地方。”

白菡小心地，伸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轻喊他的名字：“小楠。”

他立刻恼火的回过头，秀眉皱得紧紧地看着她，冷冷地命令：“放开！”

白菡不但不放开，反而还握得更紧，完全把他拉向自己的身边，低头静静地说：“小楠，我陪你一起。”

他愤愤地挣开她，恼怒地冲她大吼：“我不需要。”

说完，他就转身，迈开腿准备离开。没想到，白菡却再次从背后抓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地将他拉回来。他这下彻底火了，他一边奋力地挣扎，一边愤然的朝她嚷：“给我放开！”

白菡摇了摇头：“我不会放开的。”说完，她就握住他抱着骨灰盒的右手，握紧，轻声继续说：“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我不要你一个人独自逞强。”

叶小楠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白菡慢慢抬眼注视着他：“可我需要你，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姐姐吗？”

“你……”他直视着她，心脏居然有些微微颤动。

“我们一起。”

白菡紧拉住他的手，走在他的前面，他这次居然没有挣开她的手，就那样张大眼睛，听话的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的脚步很轻盈，一前一后，他跟着她一路来到路边，她伸手顺利的拦了辆的士，打开车门，她就拉着他一起坐在车后座。

“请问两位要去哪里？”

白菡握紧他的手：“请带我们到若水。”

“好咧！”司机爽快的答应了声，就发动车子，飞快的朝若水直奔而去。

“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叶小楠其实是想这么问的，但是这句话却像胶水一样紧紧黏在他的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她。

“若水”这个地方可谓是每个人都不愿意提起的一个地方，它是A市知名的贫民区，住在那里的人都是特别贫困的人，大街上随处可以看到睡在街上的无所事事的人，那里的民风也不是很好，在A市传的臭名昭著，外面的人骂人废物的时候，总是会说“你是若水那边来的赖皮吧”。因为觉得丢脸，叶小楠从来不敢把自己住的地方和任何人说。对于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他着实吃了一惊。

的士一路火速，到若水就在眨眼间。付完钱，她就推开门，紧拉他的手和他一起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他就猛地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回，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就疾步走在前面。

白菡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息了声，小跑着追上他，跟随他的脚步，在走到一处低矮的平房前，他的脚步突然停住。

静静望着面前毫无生息的房子，他的眼眶慢慢蓄满泪水，然后它们不受控制的顺着他的俊逸的脸颊淌下，这处小小的房子，自从他和妈妈离开后，就完全被废弃了，妈妈曾经种在房前的花草已经全部变枯萎了。

紧紧抱着怀中的骨灰盒，他低头努力保持着微笑看着它，轻轻道：“妈，我们到家了！”

说完，他就迈脚朝里面走去，打开门，他便走进去。屋里的陈设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到处散发着母亲的气息，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迫使他想起曾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画面，他不禁腿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紧闭双眼，任凭泪水汹涌奔腾淌满他的脸颊。

白菡则一直低头静静地站在门口，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双颊大颗大颗的落下，重重的落在泥土上，溅起片片尘埃，她的脚步被牢牢地驻留在那里，不敢往房里踏入一步。

后来，叶小楠哭累了，他哭泣的泪水已经被全部流尽了，眼睛干涩的再也不能淌出一颗。紧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他的身子瘫软倚着床，暮黑色的眸子完全暗了下去，他呆滞地，失神地，一直望着天花板，就像没有了灵魂。

白菡不敢看他，她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她捂嘴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痛哭失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

天很快暗下来，变得灰蒙蒙的，白菡依旧守在房外，微微抬眼，她仰望着夜空，月亮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再也透不出任何的光亮，沉重叹息一声，她侧过脸，把目光投向屋里，叶小楠此时已经倚着床，闭眼睡着了，或许是因为身心太过疲累的缘故，他睡得很沉。

担心他着凉感冒，白菡的背离开墙壁，抬脚准备进门，可她又马上收回，她…还是不敢踏入这个神圣的地方。抬头，她微微皱眉望着熟睡的叶小楠，紧咬了下下唇，她走了进去。小心地，轻轻地，她把他搀扶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掖了掖被角，她轻轻地坐在他的旁边，伸手轻轻替他拨开黏在额头上凌乱的头发。

他突然伸手紧抓住她的手，攥的紧紧地，一边流泪，一边大喊：“妈，求求你别走，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看着他因悲痛而惨白的脸，她心脏剧烈的抽痛，低头她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再次涌满眼眶，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还是冲破她的防线，从她的眼睛奔涌而出，放肆的淌满她的脸颊。

头微微胀痛，白菡慢慢地张开眼，眼前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空荡荡的床铺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叶小楠…不见了，她马上变得精神了，环顾了下整个房间，到处都不见他的影踪，她着急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地就往房间外面狂奔而去。

“小楠~~”

她一脸焦急的站在外面四处环顾，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对于这孩子的突然消失，让她的思绪都完全变得混乱，她不禁想起那次他跑到天桥想要自杀的事，越想越害怕，她忍不住不争气的再次哭出来。

“小楠~~”

“小楠~~”

她漫无目的的寻找，一边大哭，一边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可是没有丝毫的回应，到处也没有他的身影，她腿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她又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身子，哭泣着迈开腿准备再次奔跑，可就在蓦然抬眼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他，那孩子就在自己前面的山坡上，拿着铁锹，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一锹一锹的大力挖着。

“小楠…..”

白菡凝视着他，挪动脚步，慢慢地朝他在的位置移动。

靠近他，她才看清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正挥汗如雨的大力挖着地面，新土都被他翻了上来，在干燥的地面颜色异常显眼，而在离他不远处的树下，他母亲的骨灰盒正静静地待在那里。

她轻轻喊他的名字：“小楠~”

可他就像听不到一样，一直不停地挖，她轻轻垂眼，眼中泪光泛滥，沉默不敢再发出一言。

很快，他就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把铁锹一下甩在一边，他转身朝大树走过去，蹲下身，他抱起母亲的骨灰盒，缓缓地朝土坑走过来，双膝跪在地上，他看着手中的骨灰盒泪光闪烁，深情抚摸着它，眼中满满地不舍与悲怆，久久的不想把它放入土中。

垂眸，他秀气的眉头紧锁在一起，抬眼仰望着天空，他似是做好决定般，深深呼了口气，再次垂眸，他直视着手中的骨灰盒，咬唇一狠心，他轻轻地把它放在土坑中，又沉默注视了它一会儿，他捧起翻起的泥土，轻轻散在上面，一捧又一捧，直到完全把它覆盖住。

注视着已经完全被填完的土坑，他低头跪在那里，久久地不想离开，他…想和母亲再好好的待一会儿，再多待一会儿……

白菡则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泪水已经无情的淌满她的脸颊，她很想过去的，可是她不敢，她不敢过去。

叶小楠在那里跪了很久，太阳都挂在了天空的正中央，慢慢地抬眼，他望向天空，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垂眼不舍的看了眼土坑，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低头步履沉重的朝前面走去，他直直的穿过白菡，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回头望着他悲伤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喊他：“小楠~”

他没有理会，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听到，他一直落寞的朝前面走，他很想哭，可是他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吝啬的不肯再淌出一颗。

白菡是在他后面回去的，刚到那房子前，她就看到他闭眼仰头站在门口，阳光完全把他包围，他帅气的外表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生辉，五官精雕细琢就像神创造的一样，完美无瑕。

白菡静静地注视着他，在她心里，她可以清晰感觉到掩藏在他帅气容颜下的伤，那种深深地伤，她的双手不由得攥紧。

似是感觉到她的归来，他慢慢张开眼，忧郁的黑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她，轻轻吐了句：“你回来了。”

白菡垂眸轻轻地点头：“嗯嗯。”

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语气很无力：“我们离开吧！”

说完，他不等她反应，就迈步绕开她，起身走在前。

白菡侧过脸，望着他的背影，眼泪不禁再次剧烈冲击她的眼眶，低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她强制让自己不哭出来，转过身，她迈开步子，小跑着追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