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家（二）

　　忙碌的夏季刚过，白锦华回来了，人黑了，也瘦了，背上背一个大麻袋装的被褥包！在院子里转的白家成看到自己父亲回来了，就心中甚喜，不由迎上去相问，顺手接过白锦华被上沉重的行李包裹！

　　“回家了，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狗窝啊！”白锦华看到孝顺的儿子，心里不免感慨，随口说道！

　　离来家大半年，白锦华只身一人去了中国最北部，最后寻的一家炼化厂给人家上锅炉！每天顶着几百摄氏度的高温出炉渣！每天上班穿四层防护服，手里提挺大的装满水的水桶！虽然每班只有两小时！可是就这两小时也不是常人能接受的！白锦华清楚知道自己来着是做什么的！只为了钱，等自己挣钱给别人把手中账都还清，再给老大置几只羊！就回家抱孙子去！他两个孙子都挺乖的，小的出生他都没怎样看就出来打工了！得赶紧挣钱，想起自己孙子，白家华浑身是劲。刚来到这个厂子时，老板跟厂长问他能做什么活，他只说要工资高的！第一次上班他不知道提水，结果下班他才发现新发的防护服衣襟以被烤化了，手一碰就掉布片！可炉子再热，比起自己对孙子的想念，这都是浮尘！孙子另是一辈人，不爱不由人么！

　　回家了！白家成给自己父亲端茶倒水，收拾窑洞！王氏也给自己公公做起了鸡蛋臊子面！两娃手里抓的，怀里抱的都是白锦华从外地买回来的好吃的！

　　草儿听白家银说白锦华回来了！让白家银准备给公公端两馍馍先垫垫肚子，对付一下！白家银说嫂子做饭呢！草儿也就心里安然了！不管老人再哪了，回来了就好，嫂子给做饭还能吃上口热饭，也是好的，自己一怀胎六个月，浑身发肿，乏力，也做不了什么！心想只要老人吃了就好，所以也没下炕，最近几个月特别困，老是睡不醒，所以草儿就又补觉了！

　　白家银到自己父亲窑里看看父亲，跟父亲随便说了说就离开了！老人等饭吃了！都闲了下来！却不见自己二孙子，也不见草儿，白家银也刚出去了！无奈便问白家成“你见老二媳妇没。”“老二媳妇啊！在窑里睡觉呢吧！”白锦华不好再问，便坐了下来，他想，这孙子肯定也跟他妈睡觉了，等待会醒来再看吧！

　　一等就是半天，下午，天还没黑，白家成媳妇王氏便做好晚饭，端给白锦华吃，吃完饭，天刚黑，也就八点多，仍不见孩子，白锦华想孙子心切，便又问王氏，“你见老二媳妇没，我回来怎么没见，不在家吗？”“草儿睡觉呢，这几十天一直这样，也不干活，就知道睡！”“噢，哎！你们还是年轻，不知道怎么过日子，这么好的天气还整天整天睡觉！觉能睡饱了？”白锦华听王氏说，不由发句埋怨，又回想起自己老婆子在时那些忙碌，老人一声叹息！“那孩子呢！也没听见哭声，这都一天了还睡吗？”白锦华心里一番杂乱，又向王氏问起自己二孙子！“孩子早没了，都死了快四个月了。”“什么？”白锦华一下站起来！心里直发凉。自己二孙子来这人世见没有满岁，怎么就没了啊！心中一悲，白锦华眼中甚至有些湿润！肯定是老二媳妇这个克星！，克死自己婆婆，现在又克死自己儿子！还要她作什么！难道要把这家人都克死才算完事！

　　白锦华越想越怒火上身，一把捞起门后的锄头！出门几步走到白家银窑门前，白家银安顿牲口了！炕上只有浑身发肿，合衣而睡的草儿，白锦华进门一把抓住炕上的被褥单子！使劲一拉！可怜本就身怀六甲，又有病在身的草儿，在睡梦中一下就被人从近四尺高的炕上拉倒在地上！头上眉毛处被地上放的一个小凳子磕出一道有近两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本就身怀六甲，浑身虚肿，瘫软乏力的草儿在睡梦中被这么一摔，更是疼痛难忍，不由哭了出来！这哭声，惊起了许多人，白家银听到哭声，以为自己媳妇出事了，必竟还怀着近六个月的孩子，忙向家跑去！刚吃完饭准备洗碗的张氏听到草儿一哭，心里一惊，扔下碗筷，直奔草儿家！白家全也心里发紧，本来说他是个男人，胆子挺大，可自己跟自家婆娘一起都经历了草儿发生的点滴，肯定出大事了，否则草儿不会好端端的哭！哄了哄两孩子，也过去看了！

　　白家银窑中，草儿双手抱着肚子，直身靠墙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白锦华手中拿着锄头，扬言要打死草儿，手中锄头摇来晃去，实是另人担心！白家成双手忙拉父亲，生怕父亲真的怒火上身，失手做出什么事！白家银堵在自己父亲面前，把草儿挡在身后，草儿不能出事，草儿是自己从别人家拿钱拉马迎娶来的，她是旁人家子女，与其让父亲打死草儿，还不如打死自己！自己好赖是父亲儿子，死了也是自己家的事，就让旁人子女逃活命吧！后来的张氏忙扶草儿，白家全上劝自己叔父！王氏在自己窑里炕上，怀里紧紧抱着宝儿跟红荷！嘴里还哄起睡觉！这场面却是不堪！

　　白锦华看有儿子护着草儿，旁有别人拉着，动不了手，也就放弃了，既然二儿子不让自己打死这个克星，那自己也不管了！遂让白家成当晚拉走白家银所有东西！只给小两口一个窑，甚至连家里的锅跟案板都白家成拿走了！羊没了，牲口没了，粮食没了，就剩两个人，家里就剩半袋面，还有就是自己今年种收的六袋麦子！

　　天亮了，人走了，草儿被张氏扶到炕上躺着，白家银抽着烟，对于二十四岁的他这次真的有些接受不了。媳妇肚子疼，没办法，没钱看！没吃的，没办法，原来粮食都是白锦华当家积攒的！自己今年草儿有病在身，只种收了六袋麦子，给国家交过，再没了吧！可这一切，谁都不能怪，自己也没办法！“草儿，你睡会吧，睡会咱们离婚吧！”“嗯！”“草儿，不是我不要你了，咱俩刚结婚我是看不上你，我嫌你不好看，没念过书！可这两年我们在一起，我才知道你心挺善良的，我没有照顾过你，你这两年在这个家，也苦了！”白家银此时才对草儿说出心里话！“我现在没吃的，没穿的，离了婚，你就另改嫁，找个好人家，过吧！”草儿什么也没说，哭了，一夜，两人谁都没睡，一个说着说着也哭了，另一个哭着哭着也说着！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清早，抚在白家银怀里的草儿起来！给靠在墙边的白家银盖了件衣服！下炕收拾吃的，没锅，拿两个馍馍，端点水，来叫醒白家银，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点，白家银便扶草儿上炕睡下！自己动手收拾碟子，碗筷！草儿看着白家银洗碗发笑，白家银不好意思的用手抠了下头！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温馨！却是一世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