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和巫祝大人的幸福生活

璃璃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进入了在族中传得神秘莫测的九转朱雀阁。

　　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威风飒飒终于来到塔顶，眼前却只有一个干枯坐定的僧人尸体。

　　尸体周围密布着悬挂满银铃的红线，将僧人保护在内。

　　塔内无风，银铃却兀自叮铃铃响了起来，聒噪异常。

　　……

　　璃璃惊坐而起，满头大汗，视线对上的是一张戴着复杂彩绘图案面具的脸。

　　——是昨天仪式上抱着自己的那位巫祝大人。

　　拉姑村位于四海大陆的南荒境，与平坦开阔的中原九州国不同之处在于南荒多山，也多各种植物数目，交通不便，生存环境闭塞。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孕育了南荒别样风情的人文宗教信仰——南荒人普遍擅于用毒，果敢率真又野性。由于山势崎岖交通不便，南荒人无法像中原九州国人那样大面积群居，而是分成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每个部落都遵循自己的族规。在这片古老神秘的植被养育下，他们司空见惯了大自然的诡谲莫测的奇特力量，相信世界是应“神谕”而生，对所信仰的神明更是异常敬畏！

　　在唯心主义的催化下，南荒人的部族核心权力通常被掌控在神职人员手中，族中阶级等级也十分森严。

　　而“巫祝”则是由族中通晓天文地理，掌管着占卜祭祀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员。

　　“巫祝大人···”璃璃惊诧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冷的男子，局促难安地跳下床，嘴中喃喃道：“我，我···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里？”巫祝声线淡淡的，如他的眼神一般清冷，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柔，听着很是让人舒服。

　　这下轮到璃璃答不上话了。她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是一间很平常淡雅的小屋，跟寻常村民家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家具简单得可怜，四壁上都开了很大的门洞，没有门板，只是悬挂着细密的流苏珠帘，透过那些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银铃般清脆悦耳响声的珠帘可以直接看到外面云雾缭绕，怪石嶙峋的断崖——可以断定这间小屋位于村子中很高的位置。

　　璃璃睁着扑闪闪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撩开珠帘走到屋外，向群山远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云海断崖，她走到悬崖边，一手扶着崖边垂下的藤蔓朝下张望去：空中阡陌交错着绳梯与吊桥，盘旋着连接着各个山头崖壁，从天梯木栈错落的缝隙中绰约露出对面山壁上雕刻巨大的天女像。

　　璃璃所在的这处境地竟然没有任何索桥或可以行走的道路连接过来，可以说是十三年来，自己从未到过的，整个拉姑村最高的地方。

　　来不及思考巫祝大人是如何不借助任何绳梯爬上千仞绝壁的，璃璃已经被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景色搅和得心驰神往，冷不丁脚下踩上青苔一滑，从悬崖边向万丈深壑中跌落下去——

　　“——呀！”

　　一声少女的凄冽的尖叫划破长空。

　　巫祝掌心中汇聚无数光点，凝聚为一颗皮球大小的光球。光球被从手中扔出，倏然在空中张开一张花纹诡谲复杂的巨网，无数光束从巨网边缘飞速向下延伸，在急速下坠的璃璃身下交织，并稳稳接住了她小巧的身体。

　　少女的尖叫戛然而止。

　　巫祝从胸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转为向上托举的动作，随着他缓缓托举，那种巨大的光束编制而成的巨网温柔地捧着少女的身体向上升起······

　　璃璃爬到“网”边，好奇地向下张望，时而又轻轻抚摸这张奇怪的“大网”——

　　触感如同某人的手掌般坚实而温暖。

　　少女破涕为笑，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巫祝身着一袭黑色巫袍，在崖边云雾中负手而立。光网将女孩托到了主人面前便熄灭消失了。他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了缓缓落下的少女。

　　少女乖巧又调皮地坐在巫祝大人的臂弯中，一双漂亮明媚的大眼睛还在滴溜溜打量着周围陌生又奇特的各种景色事物，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有趣的梦境，她雀跃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玩吗？”巫祝问到

　　“嗯~”璃璃羞红了脸浅浅颔首，猝不及防一个颠簸，吓得她赶紧用一双的胳膊勾住了巫祝大人的脖子，便再也没有松开。

　　她悄悄把脸埋进巫祝大人的颈窝，侧着脸靠在他的肩头，就像爹还跟娘亲在一起时，她也会这样勾住爹爹的脖子，侧脸靠在爹爹宽阔的肩头，看着他与娘言笑晏晏的模样······

　　突然，璃璃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在巫祝大人的耳边轻轻问：我娘去哪里了。

　　“九州。”

　　巫祝大人依旧用平淡的声线回答着，一边将她放在了地上。

　　璃璃听了巫祝大人的回答后神色稍稍黯淡下来，不再讲话。她独自走到小屋的门槛上坐下，半晌，才怯生生问：“那我还能见她么？”

　　巫祝脸上戴着硬硬的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对璃璃点了点头。

　　“…我以后都住你家了么？”璃璃接着问。

　　巫祝又点了点头。

　　“可是这里这么高，又没有索桥连接，我该怎么下去啊…”

　　璃璃问到重点了。

　　“我教你。”巫祝大人淡淡地回答到，用手揉了揉她的软软凉凉的头发。

　　？

　　未等璃璃反应过来，巫祝用手指掐了个诀，挥动衣袖在空气中写写画画起来，苍劲有力的指尖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颇具笔锋的金色光束，写完后用漂亮修长的手往外做了个“推”的动作，空中的那串绽放着金色光点的字符就“啪”地拍在了璃璃脑门上，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

　　“这是什么？好漂亮！”璃璃惊叹着，用手去摸还微微发热的额头，可惜啥也没摸着。

　　巫祝大人厚厚的面具遮住了脸，她看不透他的表情，只是感觉他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似乎带着笑意？

　　“把手给我。”

　　依旧是清冷的声线。

　　巫祝大人的手很大，坚实而温暖。他把璃璃软软的小手握在手心，牵引着她的身体悄然离开了地面…

　　两人悬空，巫祝大人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飞到了山谷中间，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深谷，璃璃紧张地用手指反扣住巫祝大人的十指……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侧过戴着厚厚的色彩斑斓诡谲难喻的面具的脸，她仿佛看到他面具下正藏着温柔地笑意。

　　那双大大的，温暖的手回应般地回握了一下。

　　“别怕。”巫祝大人用温柔的声线说着，随机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璃璃睁着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看着山川河流、树冠农田、悬崖险峰在自己的脚下不停掠过——厚厚的云层破了个洞，泻下一柱橙色的阳光，投射在一处山顶宽阔的平地上，这里开满了葱葱郁郁的芍药花，在阳光照耀下妖异炽烈地绽放着妖异的红色。

　　巫祝大人带着璃璃在芍药花田上空停住，他举起与璃璃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了……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松开了手的璃璃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坠落下去，而是就这样悬浮在空中——悬浮在这片业火般赤红的芍药花田之上。

　　“…巫祝大人…好美的地方…好美的花…”璃璃喃喃道，被太绮丽绚烂的景色险些感动地落下泪来。

　　而巫祝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她的对面，淡淡地说：“来，自己移动试试看。”

　　随后，又补了句：“别怕，就算摔下来，我会接住你。”

　　她点了点头，在巫祝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开始移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上升或是下落，转弯或是加速减速，璃璃很快适应了飞翔的感觉。她开心在花田上空撒着欢，感受着芍药的微甜香气，与和煦微风。

　　而巫祝大人在花田中间的古老的巨大的大树树枝上躺下，看着刚刚学会飞行的小麻雀一样的璃璃在花田中欢快地玩耍……

　　……

　　…

　　第二天早上，璃璃醒来时屋里并没有看到巫祝大人。

　　——是出去了么？

　　璃璃这样想着，撩开珠帘走出小屋，来到小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拉姑村巅峰的云雾。觉着心旷神怡。

　　突然，她想起昨天自己已经学会飞行了。试着迈出悬崖的边缘，却无论如何都不在有昨天的悬浮的感觉了……

　　她懊恼，没有留意悬崖边新鲜翠绿的苔藓湿滑无比，重心一倾斜，就从崖边摔落下去。

　　很快，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是巫祝大人。

　　巫祝抱着璃璃，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璃璃这才发现巫祝大人与之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平时那件黑色的巫袍，而是穿着一件拉姑村寻常男青年会穿着的深蓝色斜领盘扣短褂，露出健硕结实的肩臂，眼神清淡，眉目清秀。棱角利落清晰的下颌边垂着大大的圆形银制耳环，耳环程圆盘状，边缘排布着细小菱形组成的流苏——要不是这副耳环，璃璃真的难以认出眼前这个独具南荒民族风情的年轻男子就是裹在黑袍与彩绘面具下的那个沉稳干练，万人敬仰的“巫祝大人”

　　璃璃指着眼前的男子，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巫祝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从身后腰上取下一卷折叠好的红绫，放到了她的手上，说：

　　“昨天看到你在芍药花海如此开心，于是做了这个红绫送你，想你应该会喜欢。”

　　“呃，嗯……”璃璃轻声应着，疑惑地展开了这条红绫，发现其中细密地缝制着很多金线，红绫有一丈长，四个角各垂着一个铃铛。

　　璃璃随手将红绫向山谷掷出，只见那红绫仿佛是通晓主人的心意般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到了璃璃身边，叮铃叮铃响个不停，仿佛在邀请璃璃同去——璃璃心领神会，指尖刚刚搭将上去，红绫便裹挟上她的身体，将她撺到了绫面，带她一起朝山谷云雾中飞去……

　　……

　　晨风和煦，东方熹微吐露了橙色霞光，在南荒拉姑村险峻的山崖边一袭红绫带着少女在山川云雾中穿梭飞翔着，女孩的清脆笑声与悦耳的银铃声响成一片。

　　——传说南荒境人，多擅于制毒，用蛊，神秘野性。

　　其中有知天文，通鬼神，具备极强灵力者被部族尊为“巫祝”，可以御法术，也有巫祝将灵力赋予动物让动物通人言或赋予物件让物件通灵性的诡谲传说。

　　古来此间传闻终究是听闻者众而见者寡！

　　（下回预告：跟着巫祝大人去九州“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