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有限与无限

090：有限与无限

记枝这一天安顿好了她的行李。

月岛最近在考研，没来接她，大概要等一周后考研结束才能过来陪她。这点她也不是很介意，她当时考研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根本没时间理任何人或物。

菲利帕果然还是需要我。记枝望着夜晚的明月，这么想着：可我并不能陪菲利帕走到奥运的赛场上，我的路是医学，不是排球。今后的一切，菲利帕没有我，又该怎样面对？

菲利帕应该学会放下，应该学会接受。

记枝明白，没有她，菲利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发光发热，是她一手把菲利帕拉到了现在这个高位，让菲利帕拥有她配得上的一切。可菲利帕若是太执着于她，那也会变成菲利帕的弱点。

菲利帕需要习惯没有记枝当二传手的生活，不能把她的影子硬生生套到其他二传手的身上，那样菲利帕这颗明珠会永远埋在尘埃下。

记枝看向床头摆放的照片，那赫然是高三春高结束时她们的合照，照片里她与菲利帕一起握着奖杯，站在高台上，眼中泛着泪花。

或许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菲利帕。记枝这么想着，鼻尖发酸：今后的路，你要自己闯荡，要自己面对。学会接受其他人，学会放下我，学会解除我与你的灵魂共生关系。

是的，菲利帕应该进一步的成长了。

...

第二天早晨，记枝准时到姬路报道。

是菲利帕和理奈亲自迎接的她，她们带她逛了一遍姬路的训练场地和食堂，最后带她去见指名要她当正选二传手的主教练：竹下佳江。

记枝在见到竹下佳江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菲利帕说她们相似的原因。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气场，甚至一样的浅笑在嘴边，看到竹下佳江仿佛就像看到了一面镜子，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清晰的倒影在了里面。

大概没跑了，竹下佳江已经看上了记枝。

“你就是江口记枝？”竹下佳江开口道。

“是的，我是江口记枝。”记枝对竹下佳江露出一个笑容。

感受到佳江打量的眼神，记枝不紧不慢的直起了后背，从容的面对佳江审判性的眼神。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胆怯生涩，哈佛的这四年最大限度的锻炼了她的社交能力，她有信心应付佳江。

“你很不错，我看了你的比赛录像带。”佳江挥挥手让菲利帕和理奈下去训练，明显是要支开她们，单独对记枝说一些话。

“谢谢佳江前辈。”记枝不骄不躁的回复道。

“你有智慧、有判断力、有领导力。在比赛中清楚的认知场面与时时刻刻专注的观察，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理性的球员，但你绝不会吝啬场上与场下为队友加油鼓气，用百分百自信的神色与气场重振她们的信心。”

记枝面色如一，因为一般这种好话说完之后就会遭到打击，属于先给你一个甜枣再打你一拳的类型。

“但相同的，你的缺点也很明显。”佳江颇有趣味的注视着丝毫不慌的记枝，悠悠开口道：“你的缺点先天后天都有。先天的缺点，你的身高不足，弹跳力不够，体力不行，据说之前有过心脏病，不知道这对你现在还会不会有影响。后天的缺点，你是一个高学历的孩子，哈佛医学院毕业的研究生，这四年以来你一定在学习上花了更多的时间，对排球不会有那么多精力去打。所以就造成了你与她们全部人---”

佳江说着，指了指满场认真训练的球员们，给记枝充分的时间让她看过每一个为排球拼命的人，最后才继续道：

“造成了你与她们全部人的差别。她们从小学起就一直把排球当梦想追逐着，放弃了大学，走上了排球的道路，她们的训练时间比你长出不知道多少，各个也都比你更加拼命。”

佳江看着记枝，与她相同的眼神里透着探索：

“请你告诉我，我用什么理由让你一举跃过那些拼命训练的球员，让你当上正选二传手，出现在国家队的视野里？”

记枝早就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自己也早就有了答案。

她笑了笑，放松了之前严肃的神情，扬起嘴角道：

“佳江前辈，你没有理由让我当上正选二传手。”

佳江挑起了眉毛。

她本以为这个孩子会说自己如何如何热爱排球来打动她...那样她倒也会接受，她一早就看准了记枝，只是这个回答是佳江完全没有想到的。

“我有很多缺点，先天和后天都有一大堆，我比不上这里任何一个人，我没她们训练的时间长，也没她们拼命。”记枝的笑容释怀，因为她早就参破了这些无法弥补的差距，了解了自己有多么的弱小：

“但是，”她的眼中闪烁着火光：“佳江前辈已经看准了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与您相像，还是因为只有我、才能把菲利帕和理奈这两名无可替代的球员带到她们的巅峰实力。”

她没有等佳江回话，继续说道：

“我知道您一直想让她们被国家队接受，但没有我，她们就没有灵魂。所以您找到了我，把正选二传的位置默许给了我。让我弥补她们缺失的精神。”

“但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会让您失望：我确实是来让她们发光发热的，我同时却也是来教她们，怎么放下我，接受他人的。”

“我不会陪她们到奥运会，我属于医学，不属于排球。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在我有限的时间里传授她们这一生可以无限用到的知识。”

“我会成为她们在球场上跳动的心脏，成为她们的眼睛，帮她们看清。”

佳江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惊诧。

记枝真是一遍又一遍的给她带来惊喜，这个女孩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决心，她看得比这个球场上的任何一名球员都要清楚，她知道她不会继续排球的路线，所以她要帮助菲利帕和理奈，让她们毫无阻碍的继续她们的梦想。

“好，”佳江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但是在你全心融入训练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前辈请问。”记枝松了口气。

“你帮她们成就她们的梦想，不要求回报吗？”佳江笑着问她。

两人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前辈与晚辈，畅谈彼此的梦想与目标。

“她们在我生命中的出现就是对我的回报，遇到她们，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尤其是菲利帕，没有菲利帕，记枝不会成为今天的自己，她还会是那个因为过去的阴霾而讨厌排球、讨厌自己的江口记枝。菲利帕的出现让她重拾排球，重拾自己的梦想，重新以一个新的自己面对生活。菲利帕在她的人生中功不可没。

记枝这个人懂得感恩，她现在也要回报菲利帕了。

“......哈，”佳江沉默许久后笑了，她朝记枝伸出了手，与她紧紧相握：“欢迎来到姬路，天眼江口记枝。”

“我定会不负您的期待。”

两人无声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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