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他们其实是见过的，在虚空中的那段日子里天羽狩就想起来了，他以为胡列娜也会记得，可看她方才的表现却好像并不是这样。那段时间里，天羽狩想起了他几百年间所有的事情，可同时还看到一些其他的故事，他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那就他一人知道便好了。

待到第二日旭日初升，熹微的日光穿过厚厚的琉璃窗落在床上熟睡的女孩柔美的侧脸上，仿若情人间缱绻的亲吻，这是杀戮之都常年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难得的一点亮色暖意。胡列娜很快就被这干净的温暖唤醒，睁开眼便看见眼前的窗中钻进的那缕阳光，明黄澄净，点点细微的尘埃像是夜色中飞舞的流萤缓缓游动，许久不见这般暖阳的房间被这细瘦的光缕染上一层暖意。

胡列娜窝在床上深吸着这难得的干净晴朗的气息。目光忽地触及昨天被放在一旁空荡荡的紫色小窝，刚刚醒来还带着点混沌的脑袋顿时想起昨天的事来。当即便翻身起来，目光在房间内环视一周，便匆匆要出去看看，不过两步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又折回来换上自己往日的衣服，这才出去。

甫一开门便见昨日那人已站在她门前，高大修长的身影就这么直直撞入眼帘。昨日夜色迷蒙，心头那汪被搅动的春水不住地漾起波澜，激得她心思迷乱，也没仔细打量这人。只见初阳下，眼前人脚踏白色云纹鎏面秀银锦履，身上银白暗纹对襟箭袖锦袍打底，外罩立肩白底淡紫鎏边半袖广口长衫，袖有白羽为衬，露出银白箭袖，衬得臂膀修健有力。肩上镂金祥纹立肩配饰，浑身自有一股天然贵气，端的是君子如玉，贵气凌然。腰间玉封为束，配有天青丝绦，又显清闲优雅。面容如玉刀削，紫眸高贵深邃，眉目清冷，白发半束，两侧鬓发垂落胸前，额上深紫龙角平添凌然傲气，身后的龙尾伴着晨风轻轻摇动，宽肩劲腰，长身玉立，俊极、雅极。此时他背光而立，带着尘埃的微光倒是又给这人染了几分烟火气息。

这人就这么在晨曦微光中直直印入胡列娜的眼底，闯入她的心间。发觉自己再次被这人的皮相所迷惑，胡列娜有些涩赧地移开目光，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口打破这片刻的宁静，“昨晚可有休息好？”

“嗯。”天羽狩简略地回道，他也没想到刚想来找她便和她打了个照面，一时也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而胡列娜刚刚打量着他时，他也在观察着她。换上了一袭劲装的她更是显得迷人异常，只是看她这样的打扮，玲珑曲线尽显，妖媚惑人，天羽狩不由地眸光微闪，即使耳上覆盖得有薄薄的鳞翼，触碰着微凉的空气他也能感觉到耳尖微微地发烫。

“哦，那就好，”胡列娜拨弄着右耳上翼状的耳饰，让自己尽量显得和往常一般，目光有些闪躲地看着他说道，“我今天还有事要出去，你就先在家里呆着，外面就暂时不要出去了。厨房还有些食材，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弄来吃吧。”杀戮之都不比外面，这里杀机四伏，天羽狩刚来此间世界，一切都还不熟悉，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时刻在他身边提醒，即使他似乎修为不凡，她也不会放他一个人出去。今天大斗场还有她的比赛，既然和唐银约定好了三日后共同进地狱路，那么她也要加快速度了。这般思索着，胡列娜便要往外走去，只是忽然地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不确定地回头问道，“你……会做饭吗？……”

胡列娜问得不确定，天羽狩也被她问得有些迟疑，只用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她。胡列娜向来擅揣摩人心，但看他此时模样也明白了，目光有些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他一般，天羽狩直视着她，好像从她微妙的表情和目光中看出了那么点嫌弃的意味。胡列娜确实是有些嫌弃，不过想想也觉得释然，毕竟这人可是什么龙族太子，不会做饭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以他的身份该是多得人愿意去伺候。只是这么一来还真有些麻烦，毕竟她要赶着去大斗场比赛，这里可不会管你吃没吃饭。而且，以他这样的情况，饿一顿应该没什么吧？

看出胡列娜似乎有些为难，秀气的眉头轻皱着，正好天羽狩也想出去见识一番这个全新的世界，便说道，“你去哪儿？我同你一起吧。”见胡列娜闻言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又补充道，“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这里应该没什么人能伤到我。”

胡列娜还是有些迟疑，毕竟大斗场不是一般的地方，“我知道没人能伤得到你，可这里不一样，先不说有没有人能伤得到你，就说你这般模样去了就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到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大多数人自甘堕落，可没谁会像他这样穿着考究，一身贵气。而且他的模样还不同于常人，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怎么都像是只魂兽，这样子，只要一踏出这扇门就会引来许多异样的眼光。

明白胡列娜的顾虑，天羽狩略微思索了一番，目光便停顿在胡列娜雪白的皓腕上。胡列娜还在为该怎么安置天羽狩才好，眼前只见一阵金光闪烁，仿若莹莹流火便绕上自己的手腕。光芒散去，腕间赫然是缩小了的小白龙，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只精巧的龙形手镯绕着她的手腕盘延而上。胡列娜还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技能，有些好奇地抬起手腕至眼前细细打量。便见小巧的白龙张嘴道，“这样如何，能带出去了么？”

“当然！”胡列娜满心被新奇填满，听他的话也愉悦地点点脑袋，再看了看手间的白龙便迈步向外走去。天羽狩虽然变为了白龙绕在胡列娜手间，神识却是环绕着她周围，他清晰地看见，刚刚在屋内还笑意盈盈的女孩在踏出房门那一刻俏丽的脸上神色变得冷漠，带着嗜血的肃杀。眼前的景象也不如屋内那般晨光熹微的宁静，反而在微黄的日光下显出凝稠的死寂。

身为龙王之子，天羽狩代替父亲处理政务时也曾见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却是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满是肮脏，杀戮和堕落。他就维持着龙形盘踞在胡列娜手腕间，神识飘忽在她的四周，看着女孩踽踽独行的坚毅身影，看见她眼中的冷漠和坚定。以他的能力，可以清晰地看清这片散发着罪恶的土地上人类肉眼不能见的物质正在悄然侵入这里的每个人的身体，包括眼前的女孩。回想方才那些失控堕落的人，天羽狩忍不住皱起眉头，眼中划过一丝暗芒，散出灵力在她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绝这些物质继续涌向她。

胡列娜在这里呆了三年，靠着强硬的手段打出一片声名，让一些亡命之徒有所忌惮。但这些人也只是不敢到她面前放肆罢了，胡列娜即便嗜杀，可却也是极为美丽的，强大而美丽的女人，没人能阻挡她的魅力，这些表面畏惧她的人也一样，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们会用贪婪肮脏的眼神肆意侵略这样的美人。这些眼神极其隐蔽，胡列娜一路走来，身上的凛冽气息毫无保留地外放，神色专注地注意着两侧高大的建筑和脏乱黑暗的小巷里是否有危险出现，这些令人作呕的眼神倒是没有注意，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也不愿花时间去理会。她来这里这么久，什么丑恶的事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点，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她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反正，他们要是真犯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绝不会留手！

胡列娜不在意，但天羽狩却看得有些不适，那些躲在黑暗角落里，只留有一双污浊的眼睛露在外面的人和他们此时同样见不得光的心思让天羽狩身上的气势也凌厉起来，即便他此时只是一只小白龙的形态，也对周围的人和物都造成一股不可抵抗的无形压迫。

胡列娜走着走着，发现四周隐在暗处的气息在不断减少，放出魂力感受了一下以自己为中心发出的那股威压，心间某处微微柔软，手上轻柔地抚上腕间的小白龙。

斗罗大陆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神的踪迹，或者即便有神，他们也不会无聊到去在群山环抱中看一块领域之地的情况。 而此时，在这片据说是神留下的土地上，谁也没有看到，一道泛着柔和金光的高大身影紧紧跟在孤独前行的女孩身后。在女孩和别人搏杀时，他的身影随着女孩的身形飘动，只围绕在她四周，却不去插手她该经历的磨炼。只当看见女孩逐渐变得嗜血的眼神，琥珀的眼瞳变得血色甚至慢慢失去理智时，将女孩拥进自己虚无的怀里，无形的金色光芒慢慢镀满她的周身，阻绝四周朝着女孩涌来的黑红色物质。

天羽狩便这样以神识的形态跟在胡列娜身边见识了她如同以往每一日的一天。看她浑身浴血地厮杀，用冷漠狠厉包裹住自己，只为求生存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