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清谣这句话,游一帆心头猛然一跳,有种说不出的怅然突兀生起,好像他永远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可不待他深思,她就翩然后退,如灵巧纤细的蝶,眨眼就闪现到了画纸旁边。
“画妖者,寄灵于画。”
她素手轻抬,抚上空白的画纸,本空无一物的白纸染上盈盈红光,消失的画迹突然又显现出来。
一样倾城的面孔,一个于画中温婉浅笑,一个于画外笑语嫣然。
诡丽又震撼的一幕,让游一帆陡然失声,后脊爬上一片凉寒。
莫大的恐慌忽然从心底升起,他嘴唇颤抖着,不安在蔓延。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沈清谣没有给游一帆反应的机会,于昏黄的烛晕里,她指尖倏地窜起一丝赤金的火焰,燎烧向古画下摆。
火焰如同不知餍足的凶兽,大口吞噬着画纸,眨眼就变成熊熊烈火,将整张画包裹其中。
经年的画纸早已泛黄变脆,火舌稍一舔舐,就被燃成灰烬掉落。
红衣女子绝色面容被艳丽炽盛的火光映衬,鬼魅幽渺,绮丽至极,声音也像那影影绰绰的火焰一样,飘忽幽诡,让人骨头发痒。
“画毁,灵灭,不存于世。”
“你看本座可曾有丝毫灰飞烟灭之兆?”
自古志怪杂谈,无不如此记述:
凡有形之怪诞者,焚其本体,定可湮灭之。
可现在,古画被烧,沈清谣却一点痛苦之情状也无。
这说明什么?
她在向他证明——她不是画妖?
游一帆瞳孔瞬间紧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血液直冲脑门,面颊立刻涨红,头晕目眩起来。
“你……”
他张嘴,却语塞,万般疑问涌上喉间,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问她到底是谁?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他不敢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该是有多可笑?
沈清谣从他颤抖的曈孔里看出了他的恐惧,看出了他的后悔,可是这又如何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不会再给予第二份善意。
“这画师画技倒是不错,有本座几分神韵。”
一句话,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肯定了游一帆最不愿意承认的猜测。
他脸色骤然泛白,手里的绣春刀拿不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清谣笑容,眼底漠然。
此刻淡漠的样子,才是她最本真的模样。
多情又无情,悲悯又冷漠。
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即。
“本座曾说过,是你不信。”
妄图算计神明,利欲熏心,固持偏见,没有抓住祂的慈悲,白白错过改变一生的机缘。
“愚昧之人,当真是可笑,可悲。”
她勾唇,碾碎一抹飞灰,纤纤玉手仍不染纤尘。
不可抵挡的威严扫过,游一帆如负山岳,踉跄着弯下了腰。
他扶住桌子,冷汗打湿鬓角,艰难抬头看向面前尘埃不沾身的神明,浑身颤栗。
这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她指尖那一粒尘埃,哪怕随意被碾碎,也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