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迟缓沧桑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像是年迈老人虚弱的喘息。
张成在脸上抹了一把,一贯的沉稳冷静碎了彻底,难以忍受的痛惜懊悔让他眼角爬上了迤逦的薄红。
有多爱,就有多心疼;有多心疼,就有多痛。
胸腔里翻涌着狂潮,自持和理智铸成的大坝开了闸,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陡然奔涌而出,他情不自禁一遍遍轻吻她手背,好叫自己饱受折磨的心得以片刻安宁。
他不是看不出她的喜欢。
只是隔着重重顾虑,他无法拥抱她。
年龄的差距、本职的危险……阻止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可以有无数个。
而能让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相爱。
可就算是这一个仅剩的理由,也如同镜花水月一样飘渺不定。
病态的土壤里滋生出的爱欲之花随时可能枯萎凋谢,扎根在病理依赖中的喜欢本就萌发于错误的种子,他又如何能信任长久。
理智不允许他看着小姑娘误入歧途而无动于衷,强烈的道德感更让他做不出熟视无睹甚至刻意引诱她泥足深陷以满足自己的私欲的龌龊之举。
所以他坚定又隐忍推开了她。
可如果这份爱欲破土于更黑暗压抑的灵魂荒原,在孤独和痛苦摧折下守护她最后的希望和光坚韧生长,没有被承认与肯定,就会连带她一起灭亡,他便不可能再口是心非推开她。
毫无疑问,他爱她。
这一点从未变过。
既然如此,在她灵魂从荒寂之地走出,在她将爱与生剥离之前,他也只能如实献上自己的真心和虔诚。
她没有家,他就给她一个家,只要她需要。
他爱她。
他终于敢承认自己的内心。
皎洁的月光落进张成眼底,将绵绵不绝的爱意鉴明,融成两汪最清澈温柔的湖。
……
醒来第一眼,对上张成含笑的眼眸,郑若星就产生一种奇怪的直觉——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眉梢眼角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给她焕然一新的感觉。
好像……越过了什么无形的疏离界限,变得更亲近、更真实可触了。
笑起来也更温暖了。
还有点——撩。
吃完橙子的手被人用湿巾细细擦拭,湿凉的水泽带来的触感都掩盖不过被那人纤长手指捏住的手腕皮肤传来的滚烫战栗。
“我……我自己来就行!”她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你还挂着吊瓶,不方便。”张成很自然地回了一句,低垂眉眼轻柔细致将她指尖橘色的汁水一点点擦去。
半晌,他视线移到了她嘴角。
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立刻惊恐脱口而出:“这个方便!”
他忍俊不禁,用干纸巾擦净她手上湿痕,这才松开她的手,抽出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她。
“自己来吧。”
郑若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接过纸巾低着头胡乱擦着嘴,黑发掩映下白皙脖颈红了一片。
张成唇角微微翘起,深邃的眼睛柔情似水。
要给她点时间慢慢适应,不然他突然间转变太大,她怕是要接受不过来。
他已经盘算好了告白的时机——她出院的那天就刚好合适。
她的新生,他们的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