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心心念念

洌洌寒冬一月天，零零白雪落沧州。

　　寒冬萧萧，白雪在傍晚时分衫托点点，飘零不断。

　　杨浩然坐在房外桌前，任由白雪落身，手里摆弄着茶具。听到推门声，转头望去。见玲溪进来，忽的站起身道：“师妹回来了”。

　　玲溪掩上门，应道：“嗯”。走上前来看着桌子上被摆得杂乱的茶具问道：“天冷，师兄怎么不进屋去”。

　　杨浩然和玲溪、李承愿同住一屋，杨浩然东侧房，玲溪西侧、李承愿北侧。

　　杨浩然不答，盯着她反问道：“师妹去了何处？”

　　玲溪正在将茶具摆放整齐，闻言手顿了下道：“瑶城啊，我还……”。

　　“师妹”。杨浩然喝道，手指着外边怒道：“你当那十余位虎威骑是傻子不成？”

　　“我……”玲溪委屈的低下头，拿着杯子。

　　“去了哪？”杨浩然逼问道：“你杀了他们是不是？”

　　“嗯”玲溪委屈应道，想要将杯子放下。强笑道：“我杀了他们”。

　　杨浩然大怒，挥手将她手打到一边，杯子抛飞出去，一掌拍在茶壶上。“砰”水花飞溅，茶壶碎裂。杨浩然没有运气，瓦片扎入手中，鲜血流出，喝道：“你杀他们做什么？我说了不杀老幼，你还要杀？”

　　玲溪低头不语，看着怀里的白胖子。

　　白胖子也头一回见杨浩然如此生气，畏缩着不敢乱动。

　　“我杀了陶家一干壮年，其后责任我自愿担着。就算以后他们若能取了我的头颅去祭奠先祖，那也是他们的本事，你捣什么乱？”杨浩然怒道。

　　“我不愿”。玲溪抬起头，哭道：“正因为我知道他们对你的仇意，我才不愿他们活着。我不想师兄往后余生都提心吊胆”。

　　杨浩然手指瑶城方向道：“你当我怕他们不成？”

　　玲溪哭着扑入他的怀中，啼道：“师兄不怕，但我怕”。

　　“诶”望着怀中的可人儿，杨浩然轻叹一声，这时他感觉自己不在是孤单一个人了，擦了擦上手的血渍，帮她试去眼泪道：“下次不准这样了，若是天下人都仇恨我，你还能把他们杀光不成”。木已成舟，杨浩然也不想追究下去了。

　　“嗯”玲溪轻应道，心中想道，若是天下人都仇恨师兄，我就杀尽天下人。我叫玲溪，和师兄心有灵犀的玲溪，师兄想当侠客，我就做师兄手中的剑；师兄想马战沙场，那我就做师兄手里的刀。师兄所指，玲溪所向。容不得别人当师兄的绊脚石。

　　“吱呀！”推门声响起，李承愿望着紧紧相拥的二人，连忙转过头去道：“大师兄，大人唤你过去一趟”。说完，急忙出去，掩上房门。李承愿也是刚回来，到了祝平生那边汇报工作进程，却见祝平生摆着张脸，让他把杨浩然唤来。

　　玲溪尴尬的推开杨浩然，两只玉手打着结，吸着鼻涕道：“我和师兄一起去”。

　　“都哭成这样子了，就别去了。回去歇着”。杨浩然回道，推门走了出去。

　　玲溪望着杨浩然的身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祝平生高坐主位，望着李承愿领来的杨浩然和玲溪，深吸一口气道：“浩然”。

　　杨浩然快走几步，行礼道：“老师”。

　　“你可知罪？”祝平生问道。

　　玲溪上前道：“老师，人是我杀的，和师兄无关”。

　　李承愿站于一旁，满脸疑惑。什么人？什么事？

　　杨浩然蹬了她眼道：“胡说八道什么，老师都没问你话”。再朝祝平生行礼道：“学生知罪”。

　　玲溪看大师兄生气了，静站不语。

　　“告诉我，你杀陶家满门的理由？”祝平生淡淡道。

　　“他们不听从老师的调令”。杨浩然回道。

　　祝平生闻言怒道：“不听我的调令你就要灭了他满门？你什么时候如此残忍？那天下不听我调令的人多了去了，你一个个杀过去吗？你把我说过的话放到哪里？我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期限出走秦国，第八日你就把人给灭了？我信用何在？朝廷脸面何在？”

　　“老师名正言顺，不听者死”。杨浩然低头道：“老师逼他们背井离乡，他们怕是记恨在心，不能让他们给老师添乱”。

　　“你……”祝平生指着他，怒道：“好大的杀心。就因为你的执念，死了二百余人”。

　　“学生认罪”。杨浩然请罪道。

　　“你当然有罪，杀了陶家满门，罪不可恕”。祝平生起身怒道。

　　“大人”。刘悍勇出面求情道：“陶家叛敌，其罪当诛。杨小兄弟杀了他们虽然有罪，但不可太重啊，大人”。

　　李承愿也出声道：“还请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师兄这一回”。

　　“陶家要叛敌，那也是去了东境由镇东军处置，他私自出手，便是大罪”。祝平生气道：“你即刻起免去小院缉拿人身份，逐出小院，日后你我不再相见”。

　　杨浩然愣在当场，他自知有罪，只是没想到却是逐出小院，对他来说宁愿发配边疆，也不愿被小院除名。跪地道：“老师，我宁愿发配边疆，杀敌平罪，也不愿离开小院啊”。

　　玲溪也跪下道：“老师，我与师兄一起闯的祸，也愿意去边境杀敌平罪”。

　　“大人，让他们去东境杀敌免罪吧”。刘悍勇求情道。

　　“是啊，大人，就让师兄和师妹去东境平罪吧，这逐出小院不太合理”。李承愿也道。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祝平生淡淡道。

　　“诶”李承愿闻此轻叹一声。

　　杨浩然见无力回天，满面悲戚，磕了三个头道：“学生……草民领罪”。

　　玲溪也磕头道：“民女与师兄一同领罪”。

　　玲溪起身，拉起杨浩然，杨浩然一步一回头，走到门口，忽闻祝平生道：“你可后悔？”

　　杨浩然思考半响回道：“我不后悔”。

　　夜色沉沉，刘悍勇已经退了下去，仅留着祝平生、柳下生、李承愿三人。

　　祝平生叹了口气道：“承愿起书吧，上奏陛下”。

　　李承愿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拿起了笔问道：“如何写？”

　　“祝平生派兵袭杀即将叛敌的陶氏家族，共诛杀二百余口人，一个不剩”。祝平生缓缓说道，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柳下生抱剑跟了上去。

　　院长最终还是护了师兄，李承愿想道。提笔写上：陶氏意叛敌明国，扰乱边境。被祝大人提前察觉，诛杀于路。署名：吏部记书李承愿。

　　雪花飘飘，落到柳下生身上却自动滑下，像是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它们。

　　“为什么赶他走？”柳下生出声道。

　　祝平生望着夜色中的飞雪道：“他犯了罪”。

　　“这不是理由”。柳下生摇了摇头，陶家不听调令，要叛敌，放在哪个国家都试死罪，杨浩然只是先出了手罢了。

　　“我的劫难不远了，你不是为此而来吗？”祝平生抬头望天道。开阳暗淡无光，大劫降至。

　　“你不想连累到他？”柳下生问道。

　　“他与我太过近了，怕会受到牵连”。祝平生转过头道。

　　“要走吗？”柳下生询问道。

　　“不走”。祝平生回道。水患未治，百姓未安，他怎么能走？而且他也不想离开秦国。

　　柳下生伸手，将飘下来的一粒雪花弹飞，灵力包裹，雪花打了几个滚，又飘落下地。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无力。

　　“那我救不了你”。柳下生望着那粒落地的雪花道。

　　祝平生笑道：“我不用你救，带我女儿走可好？”

　　“嗯？”柳下生皱眉道：“带妖女？”

　　“不是妖女，那是我祝平生的宝贝闺女，刘安安”。祝平生正色道。

　　柳下生剑指飘雪，一道剑气冲去，雪花分割，行成一片真空，剑气撞在十米开外的墙上，散开来，墙上无痕。

　　“我应下了，但你祝平生欠我一个人情”。柳下生道。

　　祝平生苦笑道：“怕是还不清了”。

　　“那就告诉我，浩气当真可见鬼神？”柳下生抱剑回胸道。

　　“这重要吗？”祝平生问道：“你心里不是有了答案？”

　　“她会原谅我吗？”柳下生抬头望着飞雪道。

　　“不管我做什么，我家娘子都相信着我，跟随着我，如果她知道我即将带着她去赴死。你说她会原谅我吗？”祝平生反问道。

　　“谁知道呢？”柳下生淡淡道。

　　对啊，谁知道呢？情之一字出于心，表于身，是与不是，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柳下生跨步向前走去，祝平生问道：“去哪？”

　　“去秦都保你那宝贝闺女”。柳下生回道。

　　“且等我修书一封，你在拿些银子买上吃食去，不然我家娘子可不会让你碰她的宝贝闺女”。祝平生转身回房，柳下生也转身跟上。

　　爱初时轰轰烈烈，久时平平淡淡。祝平生心心念念，都是心中所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