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师父,我想离开蓬莱,带着阿苒出去转转
同明大师你不会是嫌弃我们几个老家伙了吧
谢允师父,您当时好心收留徒儿,徒儿怎么会反过来嫌弃您呢
同明大师你要多注意身体
谢允嗯
谢允对了,我好几年前没事打的那把刀呢
同明大师融了,还没来得及开刃,你陈师叔说,你手艺不行,拿出去丢人
谢允好吧,那我再去同他请教请教,重新打一把
同明大师出去也可以,周苒那儿要不要
谢允不必知会她,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催她也没用,等我实在撑不住了,再告诉她送终也不迟
同明大师嗯
谢允(让你给我画王八,看我不给你画一群王八)
谢允看着周苒的睡脸,始终下不去手,摸了摸周苒的头
谢允站在那里,看着外面,想起了那时候王麟让自己去四十八寨找周以棠的画面
谢允(叛将移国,建康被围,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这一切,可能就是天意吧,而今孑然一身,命不久已,不过只剩一副白骨而已)
同明大师安之,今日感觉如何
谢允好多了(突然踩空,坐到了石凳上)
同明大师看样子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谢允这才多大点事啊,对于我而言,生死都没有那么重要
同明大师安之,你真的
谢允啊?
同明大师你真的没有怨愤吗
谢允世间谁无怨,既然你有我有大家都有,便没有什么可稀奇的,提它作甚
同明大师你毕竟是凤子皇孙
谢允阿弥陀佛,大师,你这念的是哪个杜撰经,历朝历代崛起,都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的正经二字,只不过是我们皇亲国戚,拿来哄骗无知人士的
同明大师你这是写的什么
谢允一个闲篇,讲的是,一个白骨,死而复生后,他爬起来一看,居然发现,自己没有躺在事先修好的陵寝中,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自己便爬出去,去寻找自己的坟,我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白骨传,怎么样
谢允过些日子,我便托人,送到霓裳夫人的羽衣班,没准到时候,又是一篇横空出世的离恨楼
同明大师安之啊,你就是太过聪慧
海边
谢允师叔
陈俊夫:嗯
谢允师叔,我想打把好刀
陈俊夫:什么样的
谢允你那好刀的标准是什么,能不能说句,明白点的话听听
陈俊夫:你觉得呢
谢允我觉得呀,我觉得,首先得材料好,其次,手艺得好,刃,利而不脆,刀背,坚而不动,逆风时不受阻,顺风时不轻浮,当然,还得结实耐用
谢允这是把好刀
谢允若刀主本领大,叫刀名声名远播,那这刀变成了传世名刀
陈俊夫:你呀,不用刀,说的都是工匠说的话,叫阿苒听见了,还得笑你
谢允术业有专攻,随便她笑
谢允那你说句,不工匠的话听听
陈俊夫:你就说,你想打把什么样的刀
谢允我一直在想,何为生不逢时
陈俊夫:这个问题挺有意思,那你说说,何为生不逢时啊
谢允同是升斗小民,躬耕野外,太平世间,采菊东篱,自有一番野趣,这乱世中人却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你说是不是生于乱世,天生就比太平盛世的人低贱呢
陈俊夫:这日,有昼夜之分,月,有朔望之别,人有离合之悲,世情自然也有治乱始终变换,这生在何处,由不得你我呀
谢允那生在破晓之前的人,肯定是最幸运的,因为一生,都在看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
陈俊夫:你在说阿苒吗
谢允不,我在说我自己
谢允师叔,我知道要给那把刀,起什么样的刀名了
陈俊夫:快说说,叫什么
谢允熹微
陈俊夫:熹微,这古人不是讲,恨晨光之熹微吗
谢允行将破晓,纵使天色暗淡,有什么好恨的,别不知足啦
师父念的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倘若我的心也能如是,安得住这人间,如闪电般的无常,我不就好似成了一颗,永远附着在晨光熹微上的朝露,也算一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