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叶无根，万花为幻

/ 梦这种东西，又岂能妄想他有几分真呢 /

漫华又来到了花界，结界于她，视若无物。

月华清冷，星子稀疏，在花界结界上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夜，是蔓延的，永无止境的孤寂。突然间一颗星子划落，一瞬间的强烈的白光照亮了大地，又很快消亡，毫无痕迹。

曾经在民间有过一个传言，天上那数以千计的星星，每一颗都代表着一个人，一颗星的陨落也代表着一条生命的消逝。星子的陨落，堕落的是生命，是岁月，是时间，也是光，更是燃烧到最后那一刻的永恒。

高贵典雅的，不落凡尘的月抚摸着她，光洒向了她，与其说是光照亮了她，不如说是她发出了光。细碎的琉璃一样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忧伤。

闪着荧光的萤火虫在漫华身边环绕着，起舞着，纷飞着。一闪一闪的，恍若天空中闪光的星星。一切都如梦如幻，不似假的。

漫华蹲下身，如玉的手指摘下红得泣血的一朵花，花叶分离，消如云烟。

“落叶无根，万花为幻。”

漫华低语着，清澈的谷歌一般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四周的事物快速消退瓦解，梦境在崩塌。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漫华一个人的声音，蝉鸣，鸟叫，风吟，叶和，全部都隔绝了亦或是说消散了。

时空极度的扭曲，像是要撕裂一切，地点高速转换。

锦床上的女子睁开了眼，漫华醒了，或者是说，华殊醒了。

华殊望着床头上的墨绿色泽的玉魂，久久不能回神。

这玉魂是难得一见的仙器，名叫溯梦，可以取人的回忆，塑造一个能够以假乱真的梦境。它不仅能造梦，还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功能，就是能够溯回时间，穿越时空。

片刻过后，华殊回了神，挥手将玉魂收入袖中。现在时辰尚早，可华殊已无睡意，所幸便直接起了来。

顺着未关牢的窗往外看，外面雾蒙蒙一片，朦胧得似是幻境中的迷雾，隐约可见一点光亮，但大部分都是黑压压，一片连着一片。

冥界的天总是沉闷而又压抑的，灰色的天空在白日时与夜晚相比，也只是夜晚更加黑沉，而白日偏向灰白罢了。

阳光是照不进冥界的，月亮亦然，所以冥界的天有光，无日无月无星辰，大多时候照亮冥界的不是鬼火，便是繁华的鬼市中的“鬼”烟灯火。

其实冥间与天界和人间相比，除了无花草树木、无日月交替之外，也并无太大不同。同样繁华，同样热闹，同样可灯火通明，使夜如白昼。

华殊起身，用灵力将桌上的冷茶温热，抬手续上一杯，清香的茶叶入口微苦，回味则甘。暖烘烘的茶水暖的是手掌，温的是心头。

妖艳到极致的红，在四处漆黑的寝殿内显得十分虚幻，眉间泣血一般的彼岸花印，在白晳的脸上显得万般凸出且张扬肆意。

华殊修长的玉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紫檀木桌，一旁的茶壶热气蒸腾，淡淡的白烟从壶嘴处飘出，茶烟袅袅，朦胧了面庞。

华殊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也不叫人进来侍奉，独自回味梦中的一切。

虚手掐诀，唤来本命法器——古琴夜情。

古琴通体呈月白色，两端各刻红白双色彼岸花，琴弦外裹着莹光，琴上还雕刻着不少龙凤暗纹。

“铮……”

素手拨琴试音，左手按压，右手撩拨。

夜色微凉如水，晨曦将将到来，悦耳的冷清的音调自手指飞舞间流泻而出。曲子是缓慢而又低沉的，在将退的夜色的撩拨之下不徐不缓，又蕴含着淡淡的忧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整首曲子起伏波动不大，音调平平淡淡，又十分宁静。

右手勾下第三根弦，待尾音落下，整首曲子弹奏完毕，四周渐归于平静。

华殊将古琴收起，平复了心情，简单梳洗一下，整理了仪容，在第一缕晨光降临时，踏着光走出了寝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