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此间少年

高考，学生阶段里第一场全国性统一考试，决定命运的一场考试。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涂完答题卡，检查数遍，闭上双眼小憩一会儿，等到广播播报考试结束，林南这才从梦中清醒，高中三年，英语对他来说一直是个梦魇。

“林南，考的可还行？”

刚走出考场，林南便被一个男生叫住，他是林南的好朋友，郭泽林。

“翠翠，我的英语还用问？”

“哈哈，林南啊，也是，考都考完了，咱就不想了，涛狗子让我约你今晚的聚餐我们三个一起去。”

听后，林南和郭泽林相视而笑，涛狗子是啥想法林南自然是清楚，他们三人关系极好，这么点小心思到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先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我们扣扣上联系。”

学校是高考考点，考试完了倒是可以直接回宿舍，回宿舍的路上，林南有些忐忑，尽可能地走向人多的地方，左顾右盼，考试完了是时候结束了吧。

今年的高考天公依旧没有作乐，乌云深压，空中藏匿着几分闷热，林南看了看左臂上的道道没有愈合透彻的伤痕，此时此刻林南的脑海里唯一的念想便是，收拾东西和为数不多的朋友吃顿饭，然后回家。

八人宿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南的床位在门口右手边上铺的位置，高中的这三年林南都是过的寄宿生活，虽说这个城市有几位亲戚，可他从来没找过他们。

“林南，今晚的聚餐，去吗？”看到林南的身影，门边右下铺的同学站起身子问道。

他是林南在高一上学期文理分科后从文科班调到他们理科班的学生中结实的第一个朋友，也是那段时间他在班上的唯一一个朋友。

“去吧。”林南的回答有些犹豫，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忠杰，你去吗？”林南顺着楼梯爬到自己的床上，两三下收拾完被褥，趴着身子看向下铺。

“去啊，怎么不去，咱们可是交了钱的，王盾儿那儿还有那么多的班费，给你说林南，今天中午我吃的少，为的就是等会的那一顿。”

“哈哈，一年学校里就这几天伙食最好还便宜，你居然舍得。”

“哎呀，该吃的时候还不是要吃，只不过这特殊嘛。”

林南顺着楼梯回到地面，在自己的柜子里捣试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忠杰，你有看到过空中的一些游离的东西吗。”

“游离的东西？你会是小说看多了吧。”

说罢，忠杰来到林南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考的这段时间压力导致的吧，现在解放了，不用去想了。”

林南用力的眨了眨双眼，在他的视野中，无数细线飘荡，那些细如发丝的东西运动毫无章法，不知道为何，英语考试结束后，那些东西愈发明显愈发繁密。

闭上眼的每一个刹那，林南都可以看见一块黑不溜秋的幕，其中的几点星子格外醒目。

收拾完东西后，林南没有在宿舍有过多的停留，这个时间段足球场偶有几人穿行，却是一个不错的散心时候。

静下心来，林南无需为考试科目回忆考点，此刻他的全部精力放在了脑海里的那片黑幕、几点星子。

黑幕里的星子，每一刻的闪耀与呼吸同步，林南看过许多小说，可他没有想到小说中的情节竟然出现在他的身上，如此的清晰。

林南屏声敛气，在他的精神之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呼唤着他，只是他听不清，那些星子投射出的丝缕光芒，分寸皆被黑幕吞噬，无不剩下，可星子却没有因此而黯然失色。

呼吸匀称，林南发觉在他视野中那些游离的东西可以随着他的意识蔓延至浑身各处，其后有一种说不尽的力量汇聚，更像是升华。

“林南！林南！”两声叫唤将林南从沉思中唤醒，恍惚间林南中断了感知，顺着叫唤声望去，林南看见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人正是英语考试结束后与林南见面的郭泽林。

“翠翠，你俩怎么找过来了，给我打个电话就可。”

郭泽林和身边那人两三步来到林南跟前，伸出手在林南的裤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他的另一只手也握着一部手机。

“你瞧瞧这打了电话有用吗？”

只见从林南裤带里掏出的手机银屏闪动，却不听任何声响。

看着郭泽林手中自己的手机，林南挠了挠后脑勺，好尴尬。

考试结束和爸妈通话后就没有去理会手机，别说里面的设置了，拿回手机林南便把手机铃声调到中等音量，关掉了媒体静音。

“贺涛、翠翠，聚餐的地方知道吗？”

听完林南的题问后贺涛翻了一个白眼，“就说他没碰手机，没错吧，林南这考试都结束了别搞得这么大压力。”

“是的啊，该放松放松，看你没回我俩的消息，以为你在忙我和涛狗子王者都加载了一盘，后头去你宿舍一问才知道你早就出去了。”

等到郭泽林说完林南这才翻看了手机群聊聊天记录，班群里一个同学分享了一个吃饭的位置，看到两地的距离林南有些疑问，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有人找到的吃饭的地方。

“害，我给你们说，刚刚路过屌丝宿舍，听他在里面逼叨逼叨，说什么今晚的聚餐地点是他爸找的。”

“难怪了。”郭泽林对此没有太多的回应。

林南把手机放回了裤袋里，他当然知道贺涛口中提及的屌丝是谁，最后一天还是逃不掉吗？

高中三年刁难他最多的就是邓皓文和陈小文，那屌丝正是邓皓文。

即便是尽可能地强迫自己不去听身边二人的对话，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林南还是稍微侧着身子探了过去，邓皓文的绰号入耳，林南晃了晃身子，左手不自主的颤抖着，仓皇下林南把左手背在身后，掩饰着。

对林南来说，那段时间是他不想去留影的过往。

“翠翠，我刚查询了一下，先坐一路公交客运站下车然后步行十分钟就到吃饭的地方了。”林南立刻转移了话题。

郭泽林跟上了林南的步子，“林南，今晚我们吃完饭了就出去玩玩啊。”

高中校园在城郊外，很少有机会去城中心玩玩，有这样的一次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未等林南回应，一边的贺涛便是探了过来，一个劲儿说道着饭馆周边好玩的地方。

走下一路公交放眼望去，一栋高大的医院住院部伫立，按照地图所示，他们班聚餐的饭馆就在医院旁边。

看到医院那个屌丝的身影再次浮现在林南的脑海里，对啊，班上主动帮班主任排忧解难的就数邓皓文和陈小文的家长最热情。

而邓皓文的一位家长就在医院工作，是一名医生。

走进饭馆，顺着早到饭馆的同学指引林南三人来到二楼点好的包间，倒也可笑，学生两桌、家长一桌，林南环视了一遍到场的同学，随后来到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相比于郭泽林和贺涛，若不是他俩相邀或许考试结束收拾完行李他便坐上了回家的汽车，林南根本不喜欢这样喧嚣的地方。

饭菜先后上桌，林南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调低了音量，铃声响起的时候固然成为焦点，赚足回头率。

似乎是一种躲避，林南知道今晚那两人必然到场。

酒过三巡，饭桌上几个同学两颊泛起了些许红晕，十八岁的他们感受到了酒精刺激神经后的兴奋与昏沉。

拍了拍衣着上的尘土，林南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邓皓文与陈小文，两人紧靠着却是臭味相投，抽出一张纸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林南蹑手蹑脚地绕了一大圈才来到楼梯口。

没有太多留恋地走下了楼梯，不过在他下楼梯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翠翠，此刻他已杯酒入喉俱怀逸兴壮思飞。

一别之后不知何时才可以再见。

可还未走出饭馆，林南便被几个人堵住，跟前的几人鼻梁扛着副墨镜，身着皮大衣，全副武装，为首的那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跟着又看了林南几眼。

“邓哥说的就是他！”

话音一落，周围的几人迅速朝着林南聚拢而去，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后，林南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上楼，为等他迈出步子便被身边的那人一手按住。

“小子还记得我吗？”

说话那人摘掉了鼻梁上的墨镜，手中的墨镜托起林南的下颚，林南没有理会他，他的样子林南早已铭心刻骨，最开始的他面对校园暴力还有一些反抗，自从社会上的人混进学校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后，林南再也没有反抗过。

当初凭借着六百多分的中考成绩进入到了一所好的高中，异地求学，林南不想为家里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出于本能地保护，林南老老实实的做着分内的事。

不善交际的他在高一阶段成为了众矢之的，一个女生手机被班主任没收，后来觉得是林南将其告发，女生组织了一大批人报复他，从那时起没有一天林南过的安宁。

班上与林南同姓的一位女生替他说过几句公道话，林南不是那样的！可即便是女生最好朋友的言语都无济于事，那件事与林南在她们眼中就如木板钉钉子一样。

耳光、唾骂、恶整、肢体冲突，几乎成了林南的日常，有人用圆规在他的左臂上刻下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岁月的冲洗仍洗不掉的痕迹撕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