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在

北原苍介死了。

死在与土之国的交战中，死在寂元面前。

站地破防，他把自己的单月镰递给寂元，然后笑了，一如当年那般温暖人心。

他说：“小寂，老师的镰月，你要拿好了啊。”

苍介逆着人群，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寂元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声，喊的嗓子出血，也换不来苍介回头。

生命就像望不到头的大海，我们各自挤在狭小的舟中，死时便到了岸，各往各的世界去了。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寂元只记得那晚火光冲天，老师的身影坚定无比。

——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战死。

“老师！苍介老师——！！”

暮云一手一个，强行把两人打晕，拖回后方。

从外表看，只能看到暮云目光如死水般平静，轻柔擦拭队友的脸庞。

只有暮云清楚，自己心里是多么空虚，多么无能为力。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寂元和温，自己跟苍介赴死。

谁知，苍介的一段话居然传入了他的脑海里——“暮云，寂元和温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智兰怀孕了。”

暮云惊愕的抬起头，正好和苍介对视了一眼。

他没有开口，可弯起的眸子好像在说：“拜托了，暮云。”

这样，暮云的脚步顿住了。

……

“暮云……”寂元比温先醒来。

“我在。”

光线略微刺眼，寂元眼睛有些酸，她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半晌才说话。

“…是真的吗。”

“是啊。”暮云回答她，“真不敢相信。”

陪伴了他们那么久的苍介老师，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想出去走走。”

“一起。”

这样，暮云和寂元从临时休息的地方出来。

这里是后方，战场上受伤的忍者都会送到这里。担架一个接一个从两人面前抬过；耳边响起伤患绝望的哀嚎；几个医忍一边急匆匆的走过一边摇头叹息。

或许在这片大陆的尽头，就是神圣的亡者之地。他们将自己毕生守护的意志托付给生者，就在那里，默默地守候。

以前很久不见也不会想念，但现在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不到半天，她就想念苍介想念得不得了了。

寂元结了个印，“砰”一声，二人面前的白烟还未散去，一把通体全黑的镰刀就掉了下来。

暮云看着寂元轻松捡起来，拿在手里左右转转，忍不住开口喃喃：

“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

“没什么。”

自从半年前西北战场回来后，苍介就总是说“不愧是寂元”“果然是天才”“后继有人”之类的话，当时暮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知道了。

——天生的忍者。

像是故意在这个时代诞生，为战争而生的人。

“暮云，我想他了。”

“我也是。”

寂元忽然迷茫了。

“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互相杀戮吗？”

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相互平衡，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意义。人类诞生，带来的只有纷争。第一次忍者大战、第二次忍者大战、第三次……战争不曾停歇。

幸福和平安，对于战争年代的人们是十分奢侈的字眼。

上位者的纷争，却让上万人因此丧命。

国家被侵犯，国土被践踏，城池被攻破……无数人牺牲换来的短暂和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等关系，又因为另一件关于利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破裂。

暮云没有回答。

“所以战争换来了什么呢？”

死亡、悲痛、仇恨。

一滴泪落在地上。

“寂元！暮云！”温醒来了，在稍远处喊。

寂元用袖子擦擦眼角，伸手拨弄刘海，用头发遮住。

“真能睡啊。”

“切，大中午的吃枪药了吗。”

“这倒没有，就是刚刚有个傻叉过来，污染到我眼睛了。”

寂元一直低着头在地上画圈，没注意到温和暮云正用唇语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