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记忆：琴酒的失忆

那个夏天的夜晚。十四岁的琴酒从床上坐起。他从噩梦中挣脱，满身大汗淋漓。

他看向双手。那里本该是一片刺目的鲜红，醒来却只是满手粘腻的汗液。

也许曾发生过什么……在这里或是别处。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忽然想不起昨天的事了。

一年365天，所有的日子他都记得，可只有这一天。就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渐渐腐蚀了周围，直至全部败坏掉。

他的十四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片朦胧看不清的雾。

啪嗒。

又是窗帘被刮开的声音，微凉的夜风缓解了屋内的燥热和昏暗。

琴酒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卧室的书桌上随意丢着两件衬衫，还有昨晚乱扔的烟盒。

虽然已经确认过八百次这里没有人，但他还是谨慎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

七月十三号，星期二。

陌生而熟悉，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吧。

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怎么都理不顺。

身上的衣服也莫名其妙被换掉了，头痛欲裂，好像吃了安眠药又做了冗长的梦后突然醒来。

琴酒静静地坐在床上，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燥热的感觉。

似曾相识。

“喂，记得涂药啊。”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琴酒环视四周，却只看见被风吹开的窗子和随风舞动的窗帘。

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电话被接通了。

“喂？”

透过电流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破布撕裂后漏出的瓷片之间的摩擦声。

“琴酒。”声音冷淡的说。“你该去执行任务了。”

是那位先生。

命令。仿佛锋利的刀刃划开他的皮肤。琴酒不能控制自己。他下意识从床上站起来。

“是。”脱口而出又违心的话语。

没有拒绝和理由，只有绝对的服从。

仿佛触手可及的记忆在顷刻之间瓦解成碎片。

海浪，一闪而过的黑发男孩，还有琥珀色温润的眼睛。少年琴酒在离他十四岁的记忆远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男孩，却径直穿过了男孩的肌肤。他看着男孩跌入深海，胸腔中涌起莫名异样的情绪。

那个困扰了他十二年的梦。仿佛是一个持续的谎言，却又似乎真实得遥不可及。

所有人都告诉琴酒：他想多了。最开始琴酒不相信。可时间长了，他也开始渐渐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直到后来的某天他被那位先生叫进了密室。他不记得进去做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仿佛有条长长的大坝把他拦在忆海之外。对面是汪洋汹涌的大海，这边则是干燥无雨的沙漠。琴酒拼了命地垫着脚尖仰望对面的世界，看到的却永远只有这片荒芜。

“北川………”琴酒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念着。

没人知道那个在外冷酷无情的组织杀手也曾在深夜懵懂地如同迷路的孩子。他把失忆的痛苦藏在被子里撕碎，然后一个人吞咽进肚子里。

或许那时候他真的无可救药地和一个人关系那么好。好到一想到把那个人遗忘就心痛得无法呼吸，好到记不起他心也会痛。琴酒只能忍着不去想那个人，但这却是他唯一失败过的任务。

在相隔十二年后琴酒丢失记忆的同一天里，他遇见了神父。

他注视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琥珀色眼睛，心中坚固的大坝似乎有了些许裂痕，从里面渗出记忆的水来，滋润了他干裂空旷又荒凉的记忆土地。

他曾认识神父吗？

他不知道。

可琴酒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知道，这就是他一直无意识追寻的人。他的记忆不会再荒芜着被埋葬，他会把失去的一一找回来。琴酒告诉自己。

这是琴酒第一次抛弃理性的思考，用直觉来判断是否正确。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一定要去追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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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又失忆了。他只记得，曾经有个很重要的人，对他笑着说：我们，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