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旧事

她和他是在深秋枫树已红透了的时节相识的。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通常都去国外念书，世家名媛没有一张好的大学文凭总是不行的。

她既独立又要强，自己坐飞机去了英国，明明江淮也在那里读书，却不愿意打个电话叫他来接自己，一个人扛着行李箱就去学校报到。她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哼哧哼哧地爬台阶，突然有一个和煦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Hello,Can I help you?”

“Yes,please.”她本能地答复，目光对上他的脸——那是一张清秀、俊朗的东方脸。

他接过她手中的箱子，他洗发水的气味很好闻，像是中国洗发水的味道。

她鼓足勇气向他提问:“Excuse me, which country are you from?”

他朝她绽开微笑，看着她说:“I come from China. What about you?”

她瞬间兴奋了:“我也是中国人!”

在异国他乡第一天报道就遇见一个中国人还得到了他的帮助，让她觉得无比幸运。

“这真是太巧了。你今天是来报到的吧?”

“没错!”她也笑了。

“我今天也是来报到的。能认识你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做个朋友吧，用英语交谈有时候太吃力了，我还是更喜欢用母语。对了，我叫古意。古色古香的古，意犹未尽的意。”

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真诚地说:“能认识你真的很好，我也想和你做朋友。我叫江辞。不辞而别的辞。”

她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尤其在英语上很有天赋，虽然是中国人却始终在班上名列前茅。古意成绩不如她好，但是个一心上进的人，于是她总是约着他去图书馆一起学习。

学习太累了他也会拉着她去各处放松心情，请她吃街边的美食，两个人一起去过很多地方。

那一天在学校门口的冰激凌店，他给她买了一个冰激凌，她伸手去接，他猛地把手举高不给她。

江辞推了推他，无奈道:“快点，要化啦。”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拿下来，一会化了滴在我手上。”

他听话地把冰激凌塞到她手里，弯腰凑在她耳边说:“做我女朋友吧，你已经答应了。”

她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肉眼可见的瞳孔地震，他的脸也红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就跑进了校园。

接下来一个下午他们都没见面，也没发任何消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到了天黑的时候，古意终于按捺不住，给她发了消息:“你答应过的事情，算不算数?”

她在键盘上敲了一句“当然算数。”又摁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后只发送了一个“嗯”字出去。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嗯，还是让古意欢喜的不得了，他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楼，她磨磨蹭蹭的，过了好久才下去。

只见古意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搭配着黑白格子的围巾，就在那里等着她。

他们一起散步在校园里，古意像所有腼腆的男生一样拉她的手，她出了很多很多手汗，他当然也是，这么烂俗的桥段上演，她居然也会觉得心动无比。

她对古意的样貌满意，对他的衣品满意，对他的性格也很满意，恨不得成天和他待在一起，以至于江淮来学校看她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坐在学校的长椅上接吻。

做兄长的看见妹妹被其他男孩子亲吻大都不会很高兴，他一双修长的腿迈到长椅边上，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二人。

古意发现了有个男人在看他们，虽然觉得很冒犯却还是舍不得分开两个人紧贴的唇，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直到这个吻意犹未尽地结束，江辞睁开眼睛才诧异地发现江淮，惊叫着站起来:“二哥!”

古意显然也很惊讶，立刻一下子站起来看向他们。“你过来。”

江淮对江辞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江辞给古意使了个眼神，去追江淮。

江淮是个思想开明善解人意的好家长，并不反对已经成年的妹妹谈恋爱，而且古意也是中国人这一点让他很满意，不过他面上还是装作气恼的样子，把江辞带去附近的咖啡馆谈心。

“你在恋爱上没有经验，不要太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多观察观察。”

她点头敷衍着，倾听江淮的教导。“刚恋爱的时候总是甜蜜的，后来免不了争吵、冲突，都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将自己交出去，不要太过于依赖什么，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不变的。”

她只是听着，也没怎么听进去。

恋爱的事情江淮自然替她隐瞒了下来，晏可和她是同龄，在爱尔兰读书，时不时也会来看她。晏可和古意几乎是一见如故，很快也成为了朋友。

晏可甚至对她开过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古意是你的男朋友，我说不定都想追他了!”

她听了以后很开心，加上这一段人人都羡慕的恋情，她的人生就很圆满了。

古意也向家人介绍过她。古意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名字叫古思。

古思是在国内读的书，大古意几岁，会偶尔坐飞机来看古意。印象中古思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她长得很有中国古典美人的气质，一颦一笑都给人以视觉欣赏。

古思非常喜欢江辞，每次来都会陪着江辞去逛街，甚至给她织过围巾。

江辞曾经甚至想过，等她和江淮都回了国，就把古思介绍给江淮认识，说不定还能亲上加亲。

当然，江辞和古意虽然感情很好，也会有过争吵，吵的最厉害的一次是因为古意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忽略她，她在他宿舍旁边等了他两个小时他也没有下来，还说她不理解他。 她气得说了分手，删了他的好友，和其他男孩子一起跳舞、聚会。

即使这样，他们最后也还是和好了。江辞曾经相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两鬓斑白。可她没想到，他们甚至没有挨过五年。

那件事的起因是大学四年过去，他们两个顺利毕业，古意想回国参加工作，而江辞却想留在英国继续深造。古意只是普通家庭出身，成绩也很普通，申请不到奖学金。

他早一年参加工作就早一年减轻父母的负担，虽然父母从来没有短缺过他，但他知道他们并不容易。父母的积蓄实在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读书的信念，他想江辞陪她一起回国，他不理解为什么江辞还要继续读下去。

“你拿到研究生的文凭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不需要靠着文凭找工作啊?只要你回国随时可以在你父亲的公司有一个很体面的职位，你已经是名校毕业了，还怕其他人认为你没有能力吗?”

“你认为我来读书，只是为了文凭?是我承认，拥有一张文凭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那其他的呢?读书不就是为了学会更多吗?”

“那现在你留在这里学，我们两个怎么办?”

古意逼着她在学业和恋情中选一个，她最终选择了学业。

古意回国那天，也就是他们分手的日子。那天天气难得的好，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她在远方目送着他离开，忍住了没有哭出声。她现在才明白江淮所说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是什么意思。

江淮已经在念博士了，他劝她不要伤心，还说要给她找几个更帅的男孩子做男朋友。

可她没找下一个男朋友，没接受任何人的表白，固执地不把给过他的喜欢再给其他人。原来，不是所有分手，都是因为不再喜欢了。

这次分手他们没有互删好友。江辞还是时时刻刻偷偷关注着他的消息，每天晚上临睡前早上起床后都要看一看他的动态几个月之后睡前是某一天，她还是照常点进他的朋友圈，看见他更新了一条动态——

他发了几张美食和一张电影票的照片，配文是:想好好去爱了。

她霎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有无数道惊雷在她意识中爆炸，她几乎相信不了，点开他的图片一张一张放开看，不是的，或许只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或许只是他的姐姐呢……直到她翻到最后一张，照片里有一只白嫩的手，手上做了今年很时新的指甲款式，对着镜头比耶。

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似乎对着天花板发了很久很久的呆，泪水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自此她屏蔽了古意的朋友圈，用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让自己忘掉这段不愉快的旧事。

直到她研究生毕业，她觉得读博士还是太辛苦，不想再继续念下去，终于选择买了机票回国，在她父亲的安排下，发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学，彻底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