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

《鲈》

      点着一支香烟，看向正在远望的郑翊，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儿子交流，这比他想的还要难，他不停的琢磨着话题，想要给这沉静的气氛填抹几分余色。

      他现在只想尽力去填补这些亲子之间的漏洞，将曾经的缺失补回来，他太焦灼了，第一步连对话都不行，接下来还能怎样……

      没什么好说的，郑翊撇了一眼周遭的黑暗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只留下那个男人伴随着河流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焦灼的抽着烟，当然，这些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的鼻息叹气罢了。

       太安静了，封闭式空间内的郑翊头靠车窗凝视着那熟悉且陌生的背影。曾经的背影是幼儿园放学的旗帜，也是可以看见远方的攀梯，那是结实的单杠，也是妈妈的靠枕，这一切的美好如今却变得如此冰冷陌生，原来郑翊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父亲回来的想法，一直有，他不曾一次望着防盗门期盼父亲的归来，带着那一抹自信的微笑将自己举过头顶，体验着初始版离心式飞跃，但直到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后，他不再去看了，因为他不想一看就是数个钟头，直至深夜……

      啜泣声，郑翊双指紧紧捏着两侧太阳穴，被掌心掩住的双眼下，两道清澈滑过脸颊，双齿早在不经意间就已经紧紧合闭，下颚悲伤的微颤着，他在轻声啜泣，他不想让窗外人知道自己在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翊吸了一下鼻子，无助的轻摇着大脑，他无声的询问着那个男人，用那没有一丝响音的声波去询问，那种心情，那种将憎恨父亲挂在表面，其实内心依然爱着父亲的感觉，那种感觉一旦触发，就好像背叛了自己一样，更像是背叛了一个未知的人。

       极速的吸气，沉重的呼气，郑翊鼻腔内酸楚难受，双眼愈发滚烫，像是坠入无尽的迷茫星河，在此星河内发现了那早已丢失许久的小行星，想要去伸手去接触，但飞行的速度在你眨眼的瞬间使你与它相距千里……，你无数次去接近它，它无数次将你甩到身后，你慢慢的不去接近了，因为星河只是个片刻，真正的你是要坠入渺茫的宇宙中，你看见了更多美丽的闪星，在你感叹之际，那颗行星却飞到了你身边……

       极高的自律稳定下，泪水枯竭，热量消散，外面的男人将烟蒂弹飞向桥下的河水中，烟蒂被浪花吞噬，火星被寒气侵蚀，男人转身走向了驾驶座。

         他没有发动汽车，他察觉到了车内那一丝酸酸的味道，透过后视镜看着正在用手掌捂着面颊的儿子，轻叹了一口气：

      “我希望……儿子，我希望以后有什么困难时，可以第一个想到我，尽管独立是成为男人的必经之路，但有时候……男人也是需要他人帮助……，懂了吗？不要再独自一人肩扛重任了……不要了……”

         完美破防，这个男人的一段话成功的摧毁郑翊内心最后的防线，这一刻他知晓了感动的真正含义，他那陌生感觉也在慢慢起温，这就是父爱吧，给人好安静的感觉，却绝对的踏踏实实……

         待双肩颤动的郑翊抬起头时，他早已成了泪人，泪水闪闪心颤颤，没有别人，这附近唯一的两个活物就是这对父子，破防后的郑翊无需掩饰，不惧车顶碰头的疼痛，他紧紧抱住了这个男人，痛声大哭了起来……

        男人也是左臂直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翊儿……”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歉意满满深深的拥抱着自己的儿子。

        男人此刻也是泪流满面，他认为自己就是个混蛋，一个十足的混蛋，居然会为了一时的头衔而放弃了这么个，他这么爱的家庭，那两个可爱的孩子 那个至今还爱着自己的妻子。

        父子互拥哭成泪人，儿子紧紧抱住父亲的身子，紧的生怕松手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早就原谅了！早就在那一天郑翊就原谅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他早就原谅了父亲做的这些傻事，为何而原谅，只因看见了那眸子中闪烁的真诚，那乞求宽恕的深情和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双方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柔弱之处 ，但也都是泣涕零如雨啊……

许久，河面不在如此的翻腾，就是那样静静地流淌着，如此的安静，就像是羽毛一般的安静。

“别忘了儿子，是紫荆酒楼，可千万不要带你妈去错地方了”

“放心吧”

男人的笑容中掺杂着数根鱼尾纹，但却无比真诚，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发拍了拍肩膀后便驾车离去。看着远去的车尾灯，郑翊不知为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就好比塞牙许久的植物根茎被拽出来一样，那只不过是摸了摸头罢了，郑翊却心旷神怡，就好像小孩得到了大人的嘉奖一样舒服……

终于还是向那个男人流露了真情，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之间的默契哪怕是肢体交流及神色都能知晓，这在普通不过了。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呢……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