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的安稳日子没有过几天,褚嬴便被皇帝召进宫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众大臣们翻来覆去一句话,他该让贤了。
对于这个结果,褚嬴早就有所预料。
走就走罢,驻足在这么污浊的朝堂,倒是玷污了棋魂。
他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了。
这时,立在后面的江嗣羽怯生生的说:“褚大人,我们能不能在此对局一场,若是在下输了,自愿退出朝堂。”
“小江大人的这个主意妙极了。”高司徒表示赞同。
王丞相也附和道:“依老臣之见,愿赌服输,这样很公平。”
看武帝还在思虑,褚嬴抢先回禀道:“回陛下,小臣自觉技不如人,确实该让贤了。”
江嗣羽没想到褚嬴竟然决绝至此。
他宁可丢掉官职,也不愿与江嗣羽下一局棋。
武帝并不愚蠢,他心里清楚今天这种局面,幕后推手无非就是几家大门阀。
他们厌恶褚嬴,厌恶他的孤高,厌恶他被皇帝恩宠。
事已至此,武帝对褚嬴多多少少有些愧疚,他答应了褚嬴的辞官,并大方地给了他一笔养老钱。
君坐明堂上,臣立大殿前。
褚嬴整理好官服,最后一次向武帝跪拜。
只不过,他跪的不是巍巍皇权,而是感激,感激这个翻手可救苍生,覆手可杀万民的一国天子给与他作为一个棋士的尊严。
他记起两人曾经下棋到深夜,两个爱棋之人抛去身份的云泥之别,在一方棋盘上探讨妙手,互交真心。
而后,褚嬴转身而去,身影如一缕青烟散去。
午后,江嗣羽来府上拜访。
他非常急切地向褚嬴解释了一大堆自己的无奈理由。
褚嬴非常冷漠地听他说完,只回了一句:“小江,我不是为了做官才下棋的,只是我喜欢,你明白吗?”
江嗣羽的头垂了下来,瘦小的身子立在褚嬴的阴影中:“褚大人高洁,小人惭愧不如……”
“高洁谈不上……”褚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自嘲道:“我自幼不善言谈,不爱嬉戏,长大后也不解人情,学不会左右逢迎。”
“这也许不是你的错,而是这世事污浊,明珠蒙尘,良才埋没。”
说到这里,褚嬴看见江嗣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可怜极了。
褚嬴轻拍他的肩膀,说:“小江公子,你走吧,不必如此愧疚,我根本就不想和你争。”
江嗣羽抹了抹眼泪,便告辞了。
在一旁看戏的时光,嗤笑道:“白眼狼,这么爱哭,装出一副可怜样儿给谁看呢!”
褚嬴推窗,抬头看见碧空中自由的飞鸟,释然道:“小光,其实做不做棋官,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看他高楼起,看他高楼塌,就当是荒唐一场,大梦三千。”
他收拾好细软,背起行囊,朝着时光招招手,像是一株沐浴在春光下的绿树,朝气蓬勃。
他笑道:“走吧,离开建康城,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去找游山玩水,去找隐居山林的高人,去找神之一手!”
“好,我们一起!”时光笑着回答他,那句‘我们一起’说的极重,仿佛字字珠玑,落子无悔。
荒唐人间一回游,世人不知我所求。
伯牙绝弦流水尽,风月春秋不相关。
十年饮冰热血凉,曲终人散知冷暖。
他人凉薄两三句,唯君解我心头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