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流沙

游湖对弈是南梁初夏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各门阀世家派出游船和棋士，拔得头筹者可得赏金百两。

除了各家门阀客卿，不少闲散棋手也奔着奖金而来。

游船熙攘，人声鼎沸，抚仙湖水荡漾，澹澹兮生烟。

“褚兄，厉害呀，我又输了。”说话的人是司马太尉的侄子，司马旻。

褚嬴拱手道:“只有在你司马家的游船里，我才敢放开手脚下棋。”

“也是，若是王家和高家门下的客卿看见你，非把你撵出游船不可……”

司马旻虽是个流连勾栏瓦舍的浪荡公子，却在下棋上有些天赋。

“那些鼠辈怕输棋丢面子。”司命旻仰头喝了一口酒，爽朗笑道:“本公子可不怕。”

时光在一边嗤笑道:“这个司马公子，棋下的不怎么样，说大话倒是一流。”

褚嬴与司命旻告辞，起身掀帘进入另一节船舱观棋。

“无耻之徒，你敢悔棋！”有一男子霍地站起身来，大骂道。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悔棋了？！”对面的人也不甘示弱，反驳道。

“你就是悔棋了，还敢狡辩！”

“少诬陷我，分明是你下输了，还血口喷人！”

两人拽着袖子撕扯，在狭小的船舱里打起来。

棋桌翻倒，黑白棋子撒落一地。

“不要打了！”褚嬴上前拉架，“两位公子冷静些。”

那两个人正在气头上，只顾着推搡打骂，根本不听劝。

褚嬴被推到船栏边，腰靠在上面。

那两个人还在撕扯，褚嬴身后的船栏摇摇欲坠。

木质的栏杆突然咔嚓一声断了，褚嬴脚底一滑，后仰着落入水里，一时水花四溅。

“褚嬴！”时光尖叫着想抓住他，伸手却触不到他的衣角。

“我来救你！”他毫不犹豫跳入湖中。

“不好，有人落水了！”船上的小厮大声呼喊道。

司马旻闻声而来，脸色紧张问:“是谁？”

“是褚大人！”小厮回道。

“船夫，快救人！”

湖水冰冷，他的手指穿过褚嬴的发丝，时间如流沙般逝去，时光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在下坠。

“褚嬴！”时光的喉咙喊到嘶哑，他绝望地喊道:“不要啊！”

终于，有两个上身赤裸的船夫跃入水中，将褚嬴捞起。

“谁在哭……”褚嬴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哭泣。

“褚兄，你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司马旻的脸。

“快找干净衣服来！”他扭头吩咐小厮。

他视线往后一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正是时光。

“我恨，我恨我没有实体。”时光痛苦地哭泣着，眼泪簌簌而落:“我拼命想拉住你，想救你，我……”

“小光，莫哭。”躺在船板上的褚嬴脸色苍白，他虚弱笑了，安慰道:“你一哭我心里也难受的紧。”

“我没事儿……”褚嬴说着，朝他展开双臂。

时光扑过去，抱紧湿透的褚嬴，顿时感觉自己灵魂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一种莫名的情愫弥漫上心头，他对他，是友情，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