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楼佳人

　　晚上的时候古西城又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把城中的街道都覆盖得很深，一脚踩下去，足足没过了脚踝。

　　萧雪鸿慢悠悠的走在街上，他今晚必须得去一趟沁雪楼，小玉很可能已经等了他一天，他不能让小玉等得太久，毕竟等人的过程并不好受，萧雪鸿也等过人，但他不是等什么良人，而是等得是许庸，他得确保许庸能平安的撤退。

　　但现在他再也不用等了，许庸如今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攀龙岭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一定会和小念过得很幸福，今天距离他离开攀龙岭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按理来说许庸也许早就离开了，但萧雪鸿也不清楚，毕竟他不是许庸。

　　沁雪楼外挂着两盏灯，明亮得很，萧雪鸿一来到门外，那个老鸨大老远就招呼了过来。

　　“这位爷快进去，姑娘们都等着急了。”

　　萧雪鸿挤出一丝微笑挂在嘴上，大步就踩进了门里。

　　站在一旁的姑娘一眼便认出了萧雪鸿，冲着那老鸨道：“凤娘，那不是那天在咱们楼里作词的后白词圣吗？”

　　被叫凤娘的老鸨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想了起来，眼睛不禁打着转转，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你说他会来找谁呢？”

　　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笑了笑，道：“能让后白词圣记挂的姑娘还能有谁？除了咱们雪秀可没别人了。”

　　凤娘道：“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入得了咱雪秀的法眼咯。”

　　两人咯咯直笑，有的没的在聊着。

　　萧雪鸿一进楼里就找了地方先坐下，他不知道小玉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他有想象过小玉在帷幕下弹奏着一曲琵琶，帷幕缓缓拉开，露出小玉的容颜，也想象过小玉径直走到他面前，两人一齐喝起了酒，但这也只是他的想象。

　　打萧雪鸿进门后，很多人都认出了他，好几个姑娘都朝他抛来媚眼，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近萧雪鸿，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魅惑，让人总会忍不住的去看她，但萧雪鸿似乎并不感兴趣，只管自己干坐着。

　　那姑娘用手勾了勾萧雪鸿的下巴，道：“后白词圣光临我们沁雪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萧雪鸿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

　　那姑娘媚眼横生，道：“不知道今晚公子想和谁共度春宵？”

　　萧雪鸿一愣，问道：“沁雪楼不是只卖艺不卖身么？”

　　那姑娘咯咯直笑，笑的花枝乱颤，她用巾帕捂着嘴，笑道：“看来公子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们沁雪楼啊。”

　　她坐上萧雪鸿的大腿上，一手勾着萧雪鸿的脖子，一手抚摸着他的胸口，惹得萧雪鸿一阵燥热，那姑娘幽幽开口，道：“白天里我们的确卖艺不卖身，但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我们既卖艺，又有很多卖身的姑娘，所以晚上来我们沁雪楼的人都是来欢度一夜春宵。”

　　萧雪鸿恍然，他虽然喜欢美人，但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缠着的感觉，他推开身上的美人，道：“但我今晚的确不是来欢度春宵的。”

　　那姑娘一扫方才的媚态，道：“那公子晚上前来沁雪楼所谓何事？不会就是单纯来听个曲吧？晚上我们雪秀可不接客。”

　　萧雪鸿道：“我只是等个人，姑娘若是有事就自行方便，不必管在下。”

　　那姑娘道：“阁下可真是个扫兴的人，原本以为会与阁下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萧雪鸿有些愧疚，道：“对不住姑娘了，若是姑娘不嫌弃，这里有一些心意还望姑娘收下。”

　　那姑娘的眼睛很快亮了起来，在黑夜中如闪烁着光芒，她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若是能得到后白词圣送的礼物也是美事一件，她道：“阁下会送我什么？”

　　萧雪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折扇，他缓缓展开，上面还写着他自己写的诗词，姑娘眼睛已经离不开这副折扇，她接了过去慢慢欣赏了起来。

　　良久，那姑娘道：“公子的诗词可真是神仙诗词啊。”

　　那姑娘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又折返了回来，在萧雪鸿耳边口吐幽兰，道：“我叫闵雨，在这沁雪楼里算是有些话语权，要是公子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等的是什么人，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萧雪鸿正好可以打听清楚，闵雨这一问，他倒是好做事了许多，他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小玉这个人？”

　　闵雨闻言一愣，惊道：“你确定你找的人叫小玉？”

　　萧雪鸿坚定地回答：“没错，她的确叫这个名字。”

　　闵雨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她道：“或许是造化弄人，她没告诉你她在这里的称呼吗？”

　　萧雪鸿道：“并没有。”

　　闵雨道：“你可知道她可是我们沁雪楼的招牌。”

　　萧雪鸿道：“招牌？”

　　“没错，她就是沁雪楼里的招牌——雪秀。”

　　闵雨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又觉得好笑，这个萧雪鸿连来人都不打听清楚就来找人，但她也想不到小玉竟然会让萧雪鸿来见她，上一个见到小玉的男人，还没有！

　　她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看着萧雪鸿，面前的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平庸的面容，说不上好看，但也不丑，要说有什么优点，就是写诗作词是一把好手，怎么小玉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难不成真是因为一首词就套走了她？

　　萧雪鸿知道后也是一愣，呆呆的看着闵雨看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是雪秀？”

　　闵雨笑道：“没错，她就是雪秀，雪秀就是她。”

　　萧雪鸿不禁一喜，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从来到沁雪楼的那天就一直想瞧一瞧那帷幕下的容颜，原来自己几天前见到的女子就是雪秀，真是如姑姑所说，也许缘分就是上天注定好的。

　　萧雪鸿道：“她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闵雨道：“我可不能带你去见她，得她自己愿意来见你。”

　　正说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正是那天在雪崖上小玉的丫鬟，她靠近萧雪鸿，柔声道：“我们小姐请公子到阁楼里叙叙旧。”

　　闵雨闻言一脸疑惑，道：“叙叙旧？你们莫不是见过了？”

　　萧雪鸿笑而不语，他起身跟着丫鬟大步离去，只剩下呆若木鸡的闵雨留在原地。

　　房间里的烛光很暗淡，但萧雪鸿的眼力很好，他刚推开了帷幕就看见不远处坐着的女人。

　　当萧雪鸿再次见到小玉时，眼睛已经离不开她了，他只是痴痴的看着小玉，引得小玉的脸也开始红了起来，她也看着萧雪鸿，两个人没有说话，眼睛里都闪烁着灿若星河的光芒。

　　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良久，还是丫鬟先开了口，道：“还站着干嘛？过来坐吧。”

　　萧雪鸿微微一笑，走近小玉缓缓坐了下来，他依旧痴痴的盯着小玉，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他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女人重合了起来。

　　小玉的脸已经微微发烫，她不敢去看萧雪鸿的眼睛，那双眼里她看到了一种渴望，又透露着一种如同旋涡一样的深情，让她难以去面对，腹中的焰火也难以浇灭，只能任由它星火燎原。

　　萧雪鸿痴痴的笑道：“你真好看。”

　　小玉的脸颊越发滚烫，道：“你真的这么觉得？”

　　萧雪鸿望着如含羞草般的小玉，又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在雪崖上的那抹倩影渐渐的与眼前的女人重合了起来，他道：“从那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

　　小玉笑道：“真会说话。”

　　萧雪鸿思考了良久，道：“影崖刹那留芳华，转身许下一佳话，莫道清风已无情，雪域丽人心上行。”

　　小玉已经欢喜得说不出话，这个男人总是能带给她惊喜，无论是四十二首套词，还是今天的随口即吟来的诗句，都让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她看着眼前的萧雪鸿，心里仿佛有一阵清水缓缓流泄下来。

　　小玉笑道：“你的诗真的很不错。”

　　萧雪鸿道：“姑娘谬赞了，我是的确没有想到你就是这沁雪楼的招牌雪秀。”

　　小玉摇了摇头，她不太喜欢别人叫她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总能让她想起一段伤心往事。

　　丫鬟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瞪着萧雪鸿，心说这呆子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小玉道：“只是不太喜欢这个名字罢了。”

　　萧雪鸿心中有些慌乱，毕竟对别人还不了解，他的确也不知道有这回事，但还是尴尬的笑了笑，道：“你不喜欢，我就绝不会再提。”

　　小玉道：“这个名字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每一次听到我都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不太喜欢。”

　　萧雪鸿恍然，他明白那种感受，他的名字也是一样，每每提到这个名字，他总会想起那段日子，的确叫人很不好受，小玉也是一样，萧雪鸿感同身受。

　　小玉看着萧雪鸿，柔声问道：“你喝不喝酒？”

　　萧雪鸿一愣，道：“好酒不可糟蹋，佳人不可唐突，你要是请我喝，我怎么会拒绝？”

　　小玉笑了，如春光一般灿烂，她道：“碟儿，去把酒拿来吧。”

　　蝶儿闻言很快就去拿来一坛酒，她给萧雪鸿和小玉满上酒。

　　小玉举起杯子，道：“我很少喝酒，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萧雪鸿道：“为什么？”

　　小玉道：“因为以后就是一直喝下去了。”

　　萧雪鸿一愣，随即和小玉碰杯，一饮而尽。

　　沁雪楼里两人一整晚都在畅谈，他们很快就无话不说，萧雪鸿知道小玉的确有自己很多的苦楚，小玉知道萧雪鸿也有很多的心里话还没有对她说，但以后会有的。

　　他们彼此都坚信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