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剑柯均

　　萧雪鸿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桌子上，身旁是一尊酒杯，他已经记不清昨晚是几时睡过去的，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想什么东西入了迷，痴痴的喝着酒，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萧雪鸿打开了门闩，门外站着冯子振。

　　冯子振道：“我是来告别的，也许我出来的太久了。”

　　萧雪鸿理解这种感受，一个人若是离家太久总是会想家的，他也一样，不过他没有家，他只有攀龙岭，只有萧老大，有时候他也会想起他，想起他的那双大手，想起为他打酒的日子，但现在他已经出来了，即使再想那里也得先过段时间。

　　萧雪鸿道：“出来总是要回去的，你不必管我，我有的钱，有的是地方去，所以你不用担心。”

　　冯子振哈哈一笑，道：“我倒是很羡慕你这么潇洒，来去自如，无牵无挂。”

　　萧雪鸿迟疑，道：“无牵无挂？真的能如此吗？”

　　冯子振道：“或许能，又或许不能。”

　　冯子振说完已经转身了，萧雪鸿竟然有了一丝不舍，单纯是因为一位挚友的离开，没有人能再与他喝酒，与他聊天，他感觉到落寞，但现在他一个人也总归会好的。

　　冯子振的声音已经很远了，道：“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书上也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所以我们总会再见的。”

　　无论怎么样总会再见的，这是冯子振心中一直坚信的，也是萧雪鸿心中所坚信的，他觉得虽然他和冯子振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仅仅是这一点时间也已经足以让他们了解彼此了。

　　他们相识在一场风月里，只是因为一曲琴音和一杯苦酒，一见面就相见如故，他们就像很久没有见面的挚友，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和愁绪。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萧雪鸿自己，他已经回过了神，不再去想冯子振的事情，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肃穆，充满了高贵和冷漠，像是一个风中的尘客，潇洒而高贵。

　　因为现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来古西城的这段日子他结识了一位挚友，但同时也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地形，古西城里的每一座房子，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现在已经如刀刻斧凿般印在萧雪鸿的脑海里，他一定不会再忘记。

　　他穿上黑色的棉风衣便出门了。

　　古西城的早晨依旧很热闹，到处坐满了吃早点的人，街道上早就弥漫了市井的烟火，那种味道总是会让人心安，这也是萧雪鸿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这种感觉是攀龙岭所没有的。

　　萧雪鸿披着披风，手里握着热腾腾的馒头，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吃着这家的馒头，老板也已经对萧雪鸿熟悉，每次见到他都很会递给他和往日相同的馒头，萧雪鸿接过馒头，露出微笑，老板也点头会意，这样的日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萧雪鸿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如果不是要执行任务，他也许会在这里住上很久。

　　他走在街上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今天他尝试从这条小巷子走，他每一天都会尝试更换路线，就为了测试哪一条路线更好走，更短，更快。

　　风呼啸而过，冷飕飕的，小巷里的雪很厚很重，萧雪鸿踩过地面沙沙作响，他一直笔直的走着，忽然他敏锐的察觉到巷子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有人。”

　　这是萧雪鸿的第一直觉，而且绝对不会错，这是他作为杀手常年形成的敏锐，而且他能感觉到这是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脚步很紊乱，另一个的脚步则是很稳健，肯定是常年习武的，所以肯定是有人被追杀。

　　萧雪鸿的速度很快，他几步跃起，已经跳上了一座房子的屋顶，他发现在小巷子的深处跑出来两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个女人，一个披着鲜红色的毛披风女人，当萧雪鸿看见她的时候脸色逐渐变得很深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的，他的眼睛变得很明亮，就像是太阳一样明亮。

　　那个女人不是谁，正是小玉！

　　小玉的身后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男人一身黑麻麻的布厚衣，右手中竟然握着一柄雪白的剑，左手里拿着剑鞘，剑鞘也是雪白而发亮的，他弓着身子快速前进，看不清他斗笠下的容颜，但此刻他身上的杀气很重。

　　那个男人的速度比小玉更快，他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几个跨步助冲直接飞跃起来空翻落在了小玉的身前挡住了去路。

　　他此刻已经抬起头来，他的脸色深黑，上面布满了胡渣，看起来三十多岁，他的身上有一种未能言明的沧桑之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道：“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你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了。”

　　那男人又摇了摇头，道：“这的确很无聊。”

　　小玉被挡住了去路只能停下来，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一张脸变得很苍白无力，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你一个会武功的人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看起来的确很无聊。”

　　那男人道：“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认为杀女人没用，特别是你，你明明是个有用的女人。”

　　小玉道：“哦？”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冷漠，像是一个高贵的贵妇，她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男人，道：“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我。”

　　那男人已经不敢去看小玉的目光，他深怕自己陷进去，他把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

　　他道：“这与我无关，但你我是非杀不可了。”

　　小玉道：“因为什么？”

　　男人手中的剑已经握得很紧，他已经快要出招了，他道：“因为这个城市的主人。”

　　小玉惊愕，道：“她派你来的？”

　　男人道：“不是。”

　　小玉一脸疑惑，道：“是谁？”

　　男人道：“你已经快成为一具尸体了，何必那么多的话。”

　　小玉忽然笑了起来，她似乎觉得这一切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命运似乎同她开了个玩笑，她一直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小玉道：“要是她的话早就可以杀了我，哪里还会到现在，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想杀我。”

　　那男人冷笑一声，道：“想杀你的人并不多，但你绝不会想到，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他已经动了，速度很快，几步跨到小玉的身前，剑也已经挥出，但却没有打到小玉，而是打在了一根木棍之上，巨大的力量让他倒退出去。

　　当他抬起头时，一个男人挡在了小玉的身前，他露出一丝惊愕，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说明这个人的轻功一定不会太差，绝对在他之上。

　　他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道：“阁下何必救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

　　因为据他所知道的，小玉除了那个丫鬟之外，确实没有认识的人了，更不会有人冒死来救她，这人竟然愚蠢到与他身后的人作对，那这人的命肯定不会太长。

　　萧雪鸿的脸色在披风下更显孤傲，他根本没有去看那个男人，他的眼神都已经专注在小玉的身上，他的眼睛逐渐变得很明亮，她与昨晚比起来，好像又更加美丽了，在黑暗下看不清她的容颜，但现在他看清了，的确很美。

　　小玉被萧雪鸿的目光盯着，吃吃的笑了起来，面色变得红润起来，看着气色也好了很多。

　　过了好一会儿萧雪鸿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他盯着那个戴斗笠的男人，道：“你杀谁我都管不着，但你唯独杀不了她。”

　　那男人道：“何出此言。”

　　萧雪鸿道：“因为有我在，你就是杀不了。”

　　那男人狂笑着，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道：“能在我剑下活过七剑的人基本上没有，你觉得自己能有几成把握？”

　　萧雪鸿神色漠然，道：“你就是绝命七剑柯均？”

　　那男人道：“不错，正是我。”

　　萧雪鸿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很冷漠，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成把握，但打过才知道。”

　　小玉的眼神变得担忧了起来，她望着萧雪鸿，她并不知道男人竟然还会武功，而且还不差，这与她在沁雪楼见到的玉面书生确实有点不相符，她道：“你要小心，他的剑很快。”

　　萧雪鸿不知道柯均的剑能有多快，他也没有把握，但比起许庸的剑来又如何？江湖上传闻绝命七剑柯均快剑出神入化，难有敌手，如果他和健全的许庸过招，不知道谁更厉害。

　　萧雪鸿道：“不用担心。”

　　柯均的速度很快，出剑的速度更快，他瞬间就移动到了萧雪鸿的身前，一把雪白的剑就朝着萧雪鸿的脑门刺去

　　萧雪鸿很快就看清了柯均快剑的来路，这比起许庸的确差远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许庸的剑刺入柯均的心脏的画面。

　　剑光闪过，萧雪鸿的木棍已经挡在了身前，而那一剑也实打实的刺在了木棍上。

　　柯均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惊愕道：“看来你的确很有把握。”

这一次柯均绝不会留有余力，因为要是他不用尽全力则是很有可能丧命于此。

　　柯均的剑又刺了出去，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直接的刺出去，他在半空中又变换出一招横挥，剑身眼看已经要扫在了萧雪鸿的左臂上面，但萧雪鸿如同一道闪电般躲了过去，不偏不倚恰好躲开了这一剑。

　　柯均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萧雪鸿的速度和反应比他不知道快了多少。

　　六剑出招的时间的确很短，也很快。

　　萧雪鸿道：“还有最后一剑，你没有机会了。”

　　柯均这一刻却没有了方才的惊叹之情，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萧雪鸿仿佛是一具尸体了，他道：“还没有人能在我的第七剑活下去。”

　　萧雪鸿爽朗一笑，道：“那我可能要破例了。”

　　柯均摇摇头，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他的剑闪电般刺出，很快来到萧雪鸿身前，萧雪鸿很快便看出了这一剑中的破绽，他的木棍已经挥出去，迎着那一处破绽挥去，但就像秋风的落叶般，速度明明很慢，但你无论怎么样都很难抓到那一片孤独的落叶，萧雪鸿的木棍落空了。

　　萧雪鸿惊道：“不好，是陷阱！”

　　柯均的剑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出了两把剑，他的身子旋转起来挥着剑一齐刺向了萧雪鸿，两把剑仿佛就要刺入了萧雪鸿的身体里。

　　小玉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一脸担忧，道：“小心！”

　　萧雪鸿也反应过来，但发现柯均的最后双剑比一剑刺过来更快，眼看两把剑到了自己身前，一瞬间他便想起了许庸的快剑也有这样的一招，那时候许庸就教过他如何去破解。

　　萧雪鸿的双膝下跪，木棍闪电般向上顶，把双剑直接顶着，借着这力量顺势挥出，这两把剑已经被萧雪鸿打得飞了出去，他的木棍又如剑一样刺出去，直接命中了柯均的胸膛，柯均也直接倒飞了出去，摔在了雪地上。

　　萧雪鸿惊呼：“好险！”

　　柯均痛苦不堪，脸色铁青，捂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他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难以置信的道：“你竟然知道如何破解我这一剑。”

　　萧雪鸿也已经站了起来，道：“或许不应该叫你‘绝命七剑’而应该叫你‘绝命双剑’才对。”

　　柯均的脸色很难看，他从没有想过有人能破了他的绝命七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转身直接跑掉，没入了巷子深处。

　　萧雪鸿刚才其实也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没有许庸教他破那一招，他刚才就已经被那两把剑刺穿了身体，他不得不承认这柯均还是很厉害，他前面六剑看似很羸弱，给人一种错觉，最后一剑变换出双剑打一个措手不及，很多人都死在了这一剑之上。

　　幸好许庸之前也有使用过这么一剑，而且还教了萧雪鸿破解之法，不然他今天很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小玉这是赶紧走过来扶过萧雪鸿，脸色变得温柔起来，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一抹红晕，她道：“刚才真的好险。”

　　萧雪鸿道：“幸好，我活了下来。”

　　小玉道：“这一次你是真正意义上救了我。”

　　萧雪鸿露出尴尬之色，对于昨晚的事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明明别人没有自杀的念头，自己却误会了小玉。

　　萧雪鸿道：“我只是做了一件自己乐意做的事情。”

　　萧雪鸿转身就要走掉，他实在不能留在这里，因为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小玉看着萧雪鸿离去的背影，眼睛暗淡下去，她的声音也渐渐远了，道：“三天后来沁雪楼找我。”　

　　冷风依旧吹拂着地面，巷子里出奇的静，萧雪鸿痴痴的愣在了原地，他在心里问着自己：“沁雪楼？她会是谁呢？”　

　　萧雪鸿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大步向前跨去，出了这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