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十二)

　　初冬的雪下的很快，也很大，压倒了不少高耸的苍松，河流在一夜之间迅速的覆上了一层厚冰，绿地染遍了霜白，对于野兽来说冬往往是最难熬的。

　　 山脉下嶙峋的寒石上微微露出一缕银白的毛发，在漫天漂泊的雪中几乎融为一体，若不细看，真的难以辨别。

它不知道在那里躲藏了多久，脚下的寒石因为覆盖了水霜的缘故很滑，想要保持不动，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雪花在它的身上和头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只是鼻子在微微吸出热气，浑身的毛发早已被冻得僵硬，四肢也有点麻木了。

　　但它纹丝不动，收敛气息，减缓每一次呼吸，好似本来就是这嶙峋峭壁上的一块石头一般，长长的尾巴缩在石隙之间，只有那一双的眸子乌黑的发亮，透着向往的生机，它想要活下去。

　　 覆盖的雪下，它正紧紧龇着尖牙，伏底身体，前肢传来糊火辣辣的麻木，不动声翻过来一看，应是刚才与雄狮搏斗时被划破了皮，看上去血淋淋的一片，本来在杀了雄狮之后可以饱餐一顿，没想到血腥味引来附近的另一头野兽。

　　可它还是迅速的回过了神，眼下它被另一头不知名的野兽追杀，希望不会被发现，因为它现在属于最虚弱的时候，但迫于生存还是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下方的山坡传来熟悉的丝丝悉悉声，一头首蛇身的异物慢慢出现在视野之中。

　　 见躲不过了，抖了抖浑身的银白毛发，向下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那只来势汹汹的野兽看着寒石上的猎物，肆无忌惮的舔了舔唇，上面还残留着雄狮的血液，暗灰色的尾部防守性地盘旋成一团，直立起四眼的马首竟口吐人言：“不要跑了，乖乖做我的养分吧，这是你的荣幸。”

　　 毕竟世间还存活的千面可就眼前这一只，马首蛇妖吞咽着口水，满目贪婪的舔着舌头，它看得清楚眼前的千面虽为幼年，可己成精，吃下去不知道能增长多少年的修为。

　　 但它还是有些忌惮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千面，宽宽的长舌从口中吸溜出来又瞬间吸回去，下身蛇尾尾穗猛的放出一股赤红色的雾气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弥漫。

　　 千面似乎不惧那赤红色的毒气，凌空向下扑去，张开巨嘴，露出满口獠牙一口咬住那只马首蛇妖，下一秒，粗壮的尾部瞬间缠绕上来，紧紧缠住它的身躯，马首也同时撕咬着后肢，四只眼睛怨毒的瞪着。

　　 两兽翻滚缠斗，在漫天大雪中扬起阵阵飞尘碎石。

　　 被撕咬的后腿开始发酸脱力，小腹被刺穿的痛感传来，热乎乎的血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冻结，所以它更要用锋利的利爪和尖牙死死缠住马首蛇妖，近身肉搏是它的优势，不能让对方脱离自己身边，这是唯一的机会。

马首蛇妖也很显然明白了这一点，它是想精进自己的修为，但不至于用命去换，尾部已经被这不要命的千面咬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下意识的勒紧身躯，想要迫使千面松手，以便拉开有利于自己的博斗距离。

　　 蛇尾一圈一圈不断加大力度死死缠绕在千面的身上，不断传来骨头咔咔作响声，千面喘着粗气，眼睛已经开始充血，却在霎那间抓住时机死死咬住马首的脖颈，两兽彼此掐住对方的要害，完全是一种拼谁先死的打法。

　　 女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衫，身后背着藤条编制的筐篓，手持竹杖，踩着厚厚的白雪，拨开覆着冰霜的长草，一路艰难前行。

　　 微微停住步子，看着已经冻僵了的双手哈了几个热气，心想一会儿一定要多砍一些柴火，到远方的小镇去换些银钱买一副手套。

　　 四下一片寂静无声，连虫子的鸣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孩不喜欢这种死寂，同样也不喜欢冬天，在这片深山，冬天是最难熬的，她不是没想过迁移到远方的那个小镇，虽然小，但也够自己过上很好的生活了吧，可她舍不得父亲给她留下的小院，那里承载着过去生活的记忆。

　　 她父亲是个猎人，母亲本是远方小镇的一个寡妇，父亲用十张鹿皮和一个小山参娶来的，后来母亲染上了恶病，几日下去，高烧不退，几乎下不来床，意识也有点不清楚了，父亲进山采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女孩一直没等到他回来，可能是被野兽吃了，可能是掉下山涧，她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照顾母亲，后来啊，母亲走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守着小院，靠父亲教的手艺打猎生存...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想过离开，可又不舍那间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每日外出小心谨慎，倒也在这深山密林中获得很好。

　　 昏暗的密林深处，隐隐传来些许细碎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靠近，对外物十分敏锐的女孩察觉到动静，心中一颤，难不成是野兽出来觅食了？连忙爬上附近的一棵苍松，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动静。

　　 隐约之中一个巨大的银色身影滚下，血溅得遍地都是，在树叶的缝隙间身形慢慢缩小直至停下。

　　 女孩好奇的爬下苍松，悄悄的扒开厚重的灌木，只见是一只银白色的小兽，它伤得很重，整个后肢几乎被咬裂，背脊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勒过，腹部划开了个大口子，浑身的血污几乎覆盖了毛发原本的颜色。

　　 伤得太重了，女孩刚要抚摸它的毛发，它下意识的躲开，弓着佝偻的脊背，发出低低的低吼，前肢颤抖的支撑着满是血污的身体，断了一节的尾巴还在地上不时的抽搐，仅仅走了几步之后就瘫软在地，不甘地向前嘶吼。

　　它还这么小，却受到如此重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能在这里等死，女孩忽尔有些同行，感觉这只小兽就好像自己一样，孤独的一个人在深林中艰难生存....

　　她将背篓里刚才的野菜和蘑菇清一清，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受伤的抱起来放了进去，这只受伤的小兽瘦弱得很，刚刚好整只放进她的背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