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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墨2021 生贺文

恋与制作人环环柚作品集

许墨2021 生贺文 三生三世

第一世

蝶翼翕动,在水天相接处翩翩起舞。

暖橘色晚霞漫过碧波,镂下点点碎光,像细钻,像星子,熠熠生辉。

悄悄碰触那跳跃的彩色,一刹间,竟直直穿透海面,挥舞翅膀朝天空飞去。

你胸口一紧,抛开嬉闹的同伴,兀自游向大海深处,焦急的呼喊远远甩到身后。

春雨靡靡,如纤纤素手拨弄琴弦,叮叮咚咚惹人沉醉。

绚烂的虹伴随雨滴忽隐忽现,追逐摇曳的蝶,寸寸节节勾勒出苍穹的轮廓。盈盈一水间,虹桥的起点,便是皎若玉树的公子。

“彩虹的尽头是什么?”

儿时盘旋不散的疑惑浮上脑海,满心满眼仅剩蝴蝶的你,全然未觉岸边的男子,一猛子窜出水面,胳膊抻得老长,试图抓住扰乱心神的罪魁祸首,嘴里不自觉地咕哝:“不准跑!!”

丝帛柔顺的质感滑入掌中,你定睛一瞧,那抹冷寂的白,稍稍沾了些雨水,和他背后云舒云卷的天色合二为一,再循着向上望去,正撞进他星辉潋滟的双眸。

“你呀,怎么又来了,不怕被我捉住了?”绯色云影碾碎在他温声细语,似玉石相击的琳琅之响,他微微敛下睫羽,唇角漾开涟漪。

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淘气包三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你掬起一捧水,迎面泼了过去:“才不会哩,要抓你早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来者倒也不恼,任由你胡闹,“今天等得有点久,足足半个时辰。。”颗颗水珠儿,飞溅至他发梢,眼角,每滴晶莹里都晃着一道彩虹。

他慢条斯理地咬重了最后四个字,隐隐夹杂一缕不易觉察的埋怨,笑容也淡了不少,像极拐弯抹角闹着别扭的小孩子,怎么哄都哄不好。

扑哧一乐,你探出手轻拽他衣带,在他俊颜快速啄了下,顺便捏了捏他鼻尖。

指腹沁凉,邂逅微温热的肌肤,激起酥酥麻麻的电流,还有些微的痒,他就这样笑吟吟凝着,倒把你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松开小手,一溜烟儿避到花枝后面。

惊讶转瞬即逝,徐徐氤氲暖意,他抚弄发烫的脸颊,眼角弯成漂亮的月牙儿,“嗯,只有这样么?”亦说亦重重叹息,貌似更难过了。

“那,那你还想怎样?不是你教我的吗,男女授受不亲。”腮帮儿火辣辣的,听他这么一说,怒气蹭蹭蹭烧上天灵盖儿,尾巴一摇一摇地游到他面前,你仰着脖子,气鼓鼓地瞪他。

回答你的,是柔嫩湿热的触感,占据你全部思维。

他倾身而来,大掌扣住你后颈,烙印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很轻,羽毛般拂过唇齿;他的吻也很甜,蜜一样地酿开;自由徜徉于每个角落,倾诉着他不可言说的情愫和思慕,你一时竟忘记反抗,怔愣愣看他玉脂的面容尽在咫尺。

雨,初歇。月轮攀上夜幕,五光十色的烟花在空中盛开,炸裂,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嘭”,猝不及防的巨响吓得你一激灵,双手下意识搂住对方脖颈,一个劲儿冲他怀里钻:“好可怕。”

“没事,不会伤到你的。”涓涓细流的热度从他掌心渗透,惊恐与慌乱被一一熨帖,你壮着胆子,旋即睁大眼睛,一瞬未偏地盯着。

沉浸喜悦中的你,丝毫未发觉彼此暧昧的距离,“好好看,许墨,那边也有,太好看了。”,自顾自偎着他,对着夜空指指点点,“这个叫什么呢?”

“烟花,逢年过节,或者有举国同庆的活动时,就会燃放。嗯,你刚刚叫我什么?”他静静注视你,心尖儿蓦地擦出小小的火焰。

夜风沙沙的,所有深红浅绿都吹拂到他脸上,忽明忽暗,辨不清真实的情绪。

你不住点头,没完没了地叽叽喳喳:“好希望能经常看到,和你一起看。叫你许墨,怎么,不对么?”

冷不丁的疑问打断你所有兴致,你瘪瘪嘴,扭脸看他,头顶问号咕噜噜冒。

他淡淡地笑了,清隽面庞融进凄冷月色中,明明触手可及,却有种一碰即碎的不真实感。

你情难自抑,指尖描摹起他轻蹙的眉骨,好声好气地哄着:“你不要皱眉嘛,这样就不好看了,如果你不喜欢,那以后就不看了好吗。”

深吻落入手心,他的唇冷得可怕:“好,我不皱眉了,你乖,再叫我一次。”

“许墨,许墨,许墨”你附在他颊畔,如同耳语一个秘密,低低唤,他不厌其烦一声接一声应。

星移斗转,日升月落,时间悄然溜走两个多月,隔三差五和你相会的他,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

虹桥孤零零悬在空中,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扩大,不顾同伴的竭力阻拦,你义无反顾地扭动尾鳍,逆流而上。

“许墨,许墨,你不可以有事,我不要你有事。”一行温热滑过面颊,不计其数的珍珠游弋海底。

噗通,久违的新鲜空气灌进鼻腔,你迫不及待地到处张望,哪儿还能寻见他的影子?

熟悉的白衣消失无踪,周围景致也天差地别,残垣断壁,花草凋零,一片死气沉沉,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

“许墨,许墨。”万籁俱寂,沾染哭腔的呼喊尤为刺耳,栖息瓣蕊的蝶也不堪其扰,抖了抖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

“他不在这里,你快点走吧。”冷冽的男生从天而降,遮挡住暖煦的阳光,落下料峭的冰凉。

呆呆地抬眸,银发男子映入眼帘,精致脸庞寒如雪彻,这个人你见过的,“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救他,说不定也会死。你也要去?”,不带任何感情地睥睨着你,仿佛你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对!”你斩钉截铁,毫无惧色的同他对视,面具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铺天盖地袭来的黑暗,将你所有挣扎和求救统统湮没。

冷。

刺骨的冰水裹挟浓烈的铁锈味,狠狠泼上身体,你混沌的意识悠悠转醒。

吃力地掀起眼皮,三三两两陌生面孔聚集在池塘边,看稀罕景儿一样,来来回回踱步。

“哟,这就是鲛人?怪不得连皇上的赐婚都拒绝了,啧啧。”

“同平章事命他交出来献给邻国太子,他都谎称没有,结果扣了个欺君罔上的帽子,现在还在大牢里遭罪呢。”

“唉,胳膊拧不过大腿。”

时断时续的议论,一字不落飘进耳蜗,全身的血液因池水漾动,慢慢凝固,心脏被钝刀一寸寸切割,大颗大颗的眼泪,一刻不停地砸在水里,晕开惨白的波痕。

“南海有鲛,其泪如珠,取心上人心口三寸之血,遂现人形。”不合时宜的鼓掌声骤然响起,一位身着华服,骨瘦如柴的老者由远及近,花白的鬂须,枯槁的双手,嗓音像生了锈的弹簧,低沉沙哑。

紧随其后的,是你念念不忘,即使闭上眼也描绘出的熟悉身影。他脊背挺直,仿若霜雪中迎风而立的松柏,独独步伐太过缓慢,几乎是拖着走,你心里咯噔一下。

来到近前,你才堪堪瞧清,簇簇殷红的花肆意绽放在白衣之上,刺得你眼睛生疼,顿时哭成了泪人。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目光碰到你的刹那,脉脉如海的眸底牵起一丝波澜,“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也不是她的心上人,放了她。”

许墨语气浅浅的,谈论天气那样稀松平常,三言两句,将你俩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明知他是在护你周全,仍难免有些怅惘,啪,一粒珍珠滚落。

老者哈哈大笑,眼神淬了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你心口三寸的血,浇在她身上,倘若毫无变化,我就放了她,顺便向皇上求情,还你清白,如何?你敢还是不敢?”

“不要,不要许墨,你不要听他的,你会死的。”

拼命摇头,你哽着嗓子苦苦哀求他,但于事无补,下一瞬,闪着寒光的利刃没入他胸膛,汩汩血流似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而下,他眉尖轻折,须臾舒展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你。

到达池畔,他忽而弯下腰,带着十二分的小心捧起你的脸,声线软下一寸又一寸:“乖,别哭,我没事,我会救你出去的。”

滴答,滴答,血花一朵朵揉碎,许墨的面色也愈加苍白,他气息不宁,手指因剧痛抽搐着,仍努力地,一次次拭净你脸上的血渍。

和他的镇定自若相反,你心口犹如万千箭矢生生扎透,血淋淋的痛让你几近窒息,你颤抖着搀扶他,小手紧紧捂在不断涌血的伤口,泪水断了线,吧嗒吧嗒直掉,“许墨,许墨,你为什么?”

他没有多余力气说话,侧目横过白发老者,眼神锋利得像抵在喉尖上的刀。

“得得得,老朽又被蒙骗了,哪有鲛人变人的说法,荒唐!!”

愤愤地甩动衣袖,众人扬长而去,偌大的庭院,徒留遍体鳞伤的你俩。

异变此时悄悄发生,冰冷的池水陡然滚烫如沸,一波波蚀骨剜心的剧痛,睒眼间蔓延至每一个细胞,“许墨,许墨,我好疼,”身体抖似筛糠,你不受控制一点一点往下坠,血染红了整片池塘。

永夜侵占虹膜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许墨充满惶恐的瞳眸和耳畔痛心疾首的低吼。

“你怎么知道我是鲛人?”花环在头顶盛开,莲影晕满两家,你怯生生拽着男子的袖口。

凌乱的额发被轻轻拢至耳后,他笑意转浓,“因为我幼时见过你,所以不会认错。”注视你的眼中,有晴光映雪的温柔,你的心也濡得湿漉漉的。

晚风习习,卷起细碎的蕊瓣,宛如一场浪漫的花雨,扑簌簌洒了你们满头满身,“那你知道彩虹的尽头是什么吗?”他怀中一段花香,比枝头春意更闹。

雨落纷繁处,他寂寥的眉眼,都在触及你时,化为浅盈的春水,温软缱绻。

“是我,是你,是我们,我在等你,一直都在。”

对话戛然而止,俊秀的面庞渐渐被雾气吞噬,声音也含混不清,你大惊失色,急忙忙伸出手,“不要走!!!”

强烈的白光直射眼皮,你意识猛然清醒大半,眯起眼端详四周的情况,看着看着,门边一袭月白夺走了你全部注意。

“许,许墨。”清晨的林子很冷,风也是凉的,但你的心却热乎乎的,恰如他此刻捧起朝阳的笑。

好容易捋直舌头,依稀夹杂几分颤音,你一字一顿轻喊,深怕他是你的幻觉,一碰,便碎了。

融融的暖,袖来满室芬芳,你从头到脚沐浴其中,梦境中男子的样貌和眼前人重叠,话也如出一辙:“嗯,我在。”

“你,你的伤。”触电似的从臂弯弹开,你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万一加重伤势你可担待不起。

极低的笑缓缓变大,仿佛连日来的郁结都霁散在幽幽山谷中,变得爽朗而名车,眼角微微满上湿意。

软玉温香纳入怀里,“小傻瓜,虽然还没痊愈,但拥抱并不打紧,况且,你....”话倏地停住,他指尖顺着眼波抚上你蜷缩成一团的脚指头。

彩蝶翩跹,看不见的红线从你指尖飘飘然浮起,依依不舍地缠绕许墨的指端,越来越紧。

“看起来,以后不光要教诗词歌赋,还得教你学走路了,任重而道远啊。”哄孩子似的摸摸你头顶,狭长的双眸一抹狡黠流云而逝。

误上贼船的感觉愈演愈烈,可念及他有伤在身,你只能乖乖答应:“反正你想跑也晚了。”

“荣幸之至,唯你至上。”

“哼哼哼。”

第二世

无垠穹苍,蓝缎子似的,在阳光下抖擞开。

岸边依依的柳枝,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家般,滴滴娇地打量路人,倘被觉察,又慌慌张张地避回树后,说不尽的羞赧。

细波轻翻的河流横卧桥下,粼粼光点,如打翻的星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对岸遥遥吹来的风,像爱人的手,轻柔地拂过发丝,花香扑鼻。情不自禁地发出叹息,满足而惬意,“太美了。”

偏偏,闲暇时光持续几秒,脚边窸窸窣窣的响动破坏你全部兴致,嘴巴撅得能挂起两把油壶,你气鼓鼓地瞪它。

“都说啦,我不认识你呀,你别跟着我啦。”

毛茸茸的触感剐蹭小腿,圆滚滚的雪团子,乌溜溜的眼珠直勾勾瞅着你,尾巴晃啊晃。

没错,这个小家伙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你能看见。

貌似没听懂你的话,小毛球哼哼唧唧绕了一圈后,依旧伏在你身侧,长长的叹了口气。

得,要怪,就怪你自个儿。那双惹是生非,能窥见灵体的眼睛。

风更喧嚣了些,浅紫色花瓣打着旋儿飘落掌心,不安生的小雀般,有一搭无一搭轻啄指尖。

“呐,跟着我也行,仅限于找到主人前,还有不许给我闯祸。”瞧它属实可怜,你动了恻隐之心,叉着腰,故作严厉地和小狐狸谈条件。

湿湿热热擦过脚踝,原是小团子粉嫩嫩的舌头,撩起酥酥麻麻的痒,“乖乖,你可是书里高高在上的狐仙哦,要支棱起来,不兴这么没骨气的。”,尽管对它的谄媚很受用,你还是不轻不重敲敲它脑袋。

一次两次装傻充愣,三次四次,饶是再好脾气的小动物,也架不住你老太婆裹脚布似的唠叨,出其不意地流下牙印儿,小家伙撒丫子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没了影。

对于它这种狗咬吕洞宾的行径,气得你蹦出三尺高,额头青筋突突突突直跳:“你给我回来,有本事别让我抓住。”

于是乎,不明就里的路人,就看见你在巷口街角横冲直撞,偶尔停下对着空气叽叽喳喳,腮帮儿一鼓一鼓的,像极刚捞上岸的河豚,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远处亭台楼宇上,月白衣衫分外乍眼。

风静树不止,颀长身形被满天霞光一一勾勒,似有若无的一笑点缀在瓷白的面容上,更衬得他眉目亮烈。

好整以暇地目送你消失在长街尽头,“终于找到你了。”,他旋身没入黑暗中。

本想着小家伙回到家就能相安无事,结果,当天夜里便给了你个下马威,一时没留神,小毛球又不见了。

是夜,循着残存的爪印,你蹑手蹑脚摸进陌生的庭院,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偷摸唤它:“你在哪儿,快出来,我们回家,喂!”

风冷飕飕的,草甸间不时蹦出绿莹莹的光电,随草浪沙沙声忽隐忽现,仿佛一双双鬼魅的眼睛死死锁住你。

阵阵恶寒自脚底腾起,漫过膝盖直冲颅顶,豆大的汗珠眨眼间覆满脑门,你三魂儿生生吓掉了两魂半。

“我,我数一二三,你,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我就不管你了。”好好一句话,愣短成三截才勉强说完,你且说且退,抖得堪比秋风中的落叶。

回应你的,是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你嗷一嗓子,顾不上掉落的鞋袜,屁滚尿流往外冲,“啊,有鬼!!!!!”

跑着跑着,大门越来越近,几步之遥的时候,你后领倏地一紧:“深更半夜,姑娘闯入在下府邸,不知有何贵干?”冷不防落下的男声,轰得你外焦里嫩,脑袋嗡嗡作响。

“你,你也是鬼?”拉长的影子,灼热的呼吸,你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本着见人比见鬼好的原则,你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哈哈哈,哈哈,我是迷路了,误会误会。”不停地鞠躬作揖,你暗暗祈祷对方能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接连拜了十几下,男子毫无反应,你悄咪咪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瞄他,却不偏不倚撞进他皓月般的眸光里。

银轮攀上云端,清辉徐徐流淌他身后,将他淹得遍体通明,深色的发丝,莹白的肌肤,真真从画卷里走下的谪仙一样,绝世孤立,纤尘不染。

睫羽颤了颤,敛去一闪而逝的讶异,溶溶月色凝在他唇角:“无妨,既如此,在下送姑娘一程吧。”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他不紧不慢踱到你身前,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神差鬼使跟上去,你走到半道儿,猛然记起此行的目的,急忙忙刹住车,蚊子哼哼似的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一只小狐狸,额,不对,是你今晚家里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额,也不对,哎呀,要怎么说。”

被自己的笨嘴拙舌气个半死,你恨恨地跺了跺脚,耳畔好巧不巧漏进某人低低的笑声。

小脸刷地红透大半,你恨不得当场找地缝钻进去,“算了,不打扰你休息,我,我一个人回去就行。”眼疾手快抓回掉在草堆里的鞋子,你打着哈哈和他辞行。

似一段晚风握住,男子的大掌扣紧你皓腕,夹杂些许安慰孩童的语气,软声诱哄:“没关系,不碍事,我带你去找它。”

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抑或今晚的月色太温柔,懵懵懂懂的你,竟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他轻轻牵着你,绕过楼台,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广袤无垠的草原。

通体雪白的小家伙,正乖巧地趴在树下,直勾勾盯着某处,纹丝不动。

“它。”

“嘘,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细腻如琥珀的指腹,横在你唇间,你两颊似乎更烫了,指尖也微微发颤,却吐不出拒绝的话:“嗯。”

待到近前,才恍然大悟,背阴处是一只欲飞的蝶破茧而出。

厚重的壳已经褪去七七八八,裂痕也伴着轻响一寸寸扩大,羸弱的身躯渐次倾斜,在凄冷的夜风中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瞬便会坠向地面。

你心有不忍,探出指尖想要帮忙,却被男子拢入掌心,“这样反而会害了它,乖,不要动。”

涓涓流水般的暖意,抚平心底的不安,你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小的生命。

“加油,加油。”你下意识地攥紧身侧人掌心,口中念念有词。

像是听懂了你的鼓励,小家伙狠狠抖动了几下,拼尽全力摆脱沉重的枷锁,纤薄的翅膀迎风颤栗着。

一张一翕间,浅紫色蝴蝶点在小狐狸鼻尖,未及它扑咬,又翩翩栖息上你指端,忽闪忽闪过后,于男子的眉间滞留了一霎,最后融进浓浓夜色中,悠悠飞远。

如此震撼的一幕令你久久无法自拔,直到小狐狸扑进你怀里才恍然回神,眨巴眨巴眼,咧开尴尬的弧度:“时辰也不早了,哈哈,我先,先走了。”

先不提将他误认成鬼有多荒谬,单单夜闯民宅这一桩也够你在大牢里喝一壶了,说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揣紧小毛团儿,脚跟一厘米一厘米后退,眼神四下乱飘,寻摸合适的逃跑路线。

只消一瞥便看穿你心事,他不着痕迹地挡在你身前,“姑娘,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亦说亦扬了扬手里沾满泥污的鞋子,将你红扑扑的小脸悉数收进眼底,笑涡渐深。

脑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才褪下的绯霞再次飞上耳根,你手忙脚乱地一把抢过,磕磕绊绊道谢:“你费心了,哈哈哈,哈哈,告辞。”

话音未落,你掉头就跑,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月光下晃来荡去的粉紫色长靴,成为某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余下的几日,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恐听见谁家遭贼,军官到处抓人的消息。平日街坊邻里的敲门声,都让你草木皆兵,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斜斜乜了淹罪魁祸首,你气不打一处来:“你呀你,害我私塾都去不成,说怎么赔我?”

镇里自古以来的习俗,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能早早嫁人相夫教子,你偏偏不远屈服于这种命运,没事儿就偷溜到学堂外,躲在墙根儿,听先生讲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故事,不知不觉也过了大半年。

“新来的先生,我都没见过呢,不成,我今儿一定要出去。”

阔别多日,往常热闹的私塾死气沉沉,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地朝屋内探出头,没成想,被你最不愿意见到的某人抓了现行。

“大家继续,我先出去一会儿。”笑眯眯交代众人,男子不疾不徐迈出大门,“姑娘当心台阶。”

欲擒故纵的戏码他信手拈来,像等待猎物乖乖上钩的猎手,他慢慢悠悠跟在你身后,好心提醒道。

“我错了,你当做没看见我好么,等等,你是新来的先生,之前的老先生呢,他去哪儿了?”大脑宕机数十秒,理智回笼的你,连珠炮似的蹦出一堆问题。

他极具耐心地回答,一缕微风拂开他发梢,澄澈的眸底浮漾涟涟柔波,无声流出眼角,点缀成唇边浅浅酒窝:“他回家颐养天年了,这里都交给我负责,对了,忘记介绍,我叫许墨。”

低低柔柔的嗓音,弥散在初春的料峭里,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下次再来,不必躲,我给你留个位置。”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抵他也深谙此理。

自从他许诺为你预留位置后,你俩间的接触与日俱增,同时也招致许多流言蜚语。

起先,你不甚在意,只当他可怜你求学无门,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其他人可不这么想,特别看他对你呵护备至,又少不得一番编排,什么你勾引人家,才有机会进私塾,红颜祸水,十恶不赦的妖女等等,诸如此类难听的字眼,让本就紧张的邻里关系雪上加霜。

诚然,你对许墨有倾慕之心,却发乎情止乎礼,远没有他们想象的肮脏不堪,但无人相信,你百口莫辩。

眼看传闻尘嚣甚上,连三岁幼童见了你都大声嚷嚷“坏姐姐”时,许墨终于出手了。

他公开宣布你俩早已订立婚约,不日完婚,还大张旗鼓地下聘礼,差人吹吹打打送到你家里,这场风波才堪堪平息。

形状各异的锦盒摆满小院,你内心激不起任何波澜,完全没有待嫁新娘的欢喜,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你,如今也应该和之前一样,举手之劳而已。

“姑娘,你快来看这个,瞅瞅,多俊啊。”沙哑的嗓音吸引所有注意,你傻傻滴回头,惨白的面孔胜似鬼魅,吓得你浑身一激灵,惊呼压在喉底,漫无边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许墨!!!!”

“砰!!!”砚台掀翻在地,凌乱的墨迹喷洒在宣纸上,沁了夕阳的余晖,竟隐约泛起血色,刺疼了许墨的双眼。

阴森腥稠的味道凌迟着他的神经,胸膛被无情地攥住,阵阵绞痛,他头也不回地扎进苍茫夜色,脚步踉跄。

世界恢复明朗是,你身上覆盖着鲜红似火的嫁衣,被人五花大绑扔在牢笼里,身边是奄奄一息的小雪球。

“她从小克死父母,拿来祭天一点也不冤。”尖细的女声传进耳中,带着愤懑的恨意。

苍老的男声连连附和,掺杂一丝阿谀的意味:“对对对,她还抢了小姐的心上人,该死!!!”

火光蓦然灭了,众人一窝蜂似冲出大牢,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蜷缩成小小一团,指尖轻颤,慢慢捋顺小家伙沾血的毛发,眼眶隐隐发红:“你说,他会不会来?”

“会的,小傻瓜,我在这里。”后背陷入一片暖融,泛满青草香的怀抱将你层层包裹,他下颚枕在你颈窝,呼吸如山雨欲来的云,灼热,滚烫。

半藏半掖着的心思,化作断线的泪珠儿,不知疲倦地濡湿他手背,他没再说话,用收拢的前臂和蜻蜓点水的吻低诉,安抚你濒临崩溃的神经-----都会过去,不会有事。

带你情绪平复后,他牵着你的手,无声无息从后院溜了出去,沿着逼仄的小巷,一路向前。

“许墨,我们要去哪儿?”目的地依旧未明,你的心像天空翱翔的飞鸟,话语间掩饰不住的雀跃。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全听我家夫人的。”恍恍惚惚间,你又回到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形,心境却天差地别,不再迷茫恐惧,是化不开抹不掉的蜜甜,从胸口涌上舌尖。

冷箭长啸而来,割裂衣帛直直刺入血肉,你忽然绊了一跤,重重摔到地上,汩汩腥甜冲破喉咙,止不住往外冒。

簇簇红梅喷溅在他月白长衫,他瞳孔骤缩,忙不迭伸出手,满怀拥着你,抚在你背后的手不停战栗。

夜露剔透,在他颤抖的睫羽上化开,像无法控制的泪,和他哽咽的嗓音一同落下:“是我疏忽了,小傻瓜,对不起。”

艰难地勾起嘴角,你揉了揉呜呜啜泣的小毛团儿,又贴上许墨冰凉的脸颊,意识随生命流渐渐模糊,“我,我没事,不疼,以后你俩要好好相处,其实,第一次见你,我,我就知道,你是它的主人,可是我太孤单了,我想有人陪。抱歉。”

温温凉凉的触感抵在额尖,春水盈盈的眼眸里,流转的是你们相遇至今的影子,每一帧每一格都令你眷恋不已,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沉沉阖上双眼,你脑袋歪进他炽热的胸怀,小手无力地垂落地面,陷入永恒的长夜。

娇嫩的花,自瓣尖儿开始枯萎,被冷冷的风卷进泥土,车轮反反复复碾压,化成细碎的尘埃。

泪,瞬间失守,“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一场紧着一场的秋雨,熠熠红枫片片飘落,踩上去还咔嚓咔嚓响,惊扰了酣眠的蝶,扑闪着翅膀躲进草丛里。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山林间穿行,女孩儿脚步轻盈,不时跑回男子身边叽里呱啦。

“墨墨先生,你真的没养过小狐狸?就别人看不见的那种?”

隐居山林后,小雪球就消失了,你的眼睛也恢复正常,不会看到奇奇怪怪的灵体了。美中不足的是,许墨生了场重病,休养了小半年才逐渐恢复。

宠溺地敲敲你额头,他直接了当地否定:“你呀一定是我给你讲的故事太多了,搞混了。乖,你身子重,当心路滑。”

“明明和你送我的吊坠一模一样,真的是我记错了?”似乎遗忘了什么,你心里空落落的。

裙摆轻轻卷起,很快恢复如初:“或许,它还会回来,又或者,从未离开。”

第三世

韶光和煦,草色连波,最后一瓣血花拥进暖风里,暌违多时的春天,小顽童似的,跳跃着,叫嚷着闯入人类的世界。

大片大片的深绿浅碧,充斥全部视野,零星散落几粒红花,才露出尖尖角,便有蝴蝶立在上头,久久不肯离去。

“小傻瓜,别着急。”

点点光斑,从枝叶间隙浅浅镂下,像滚了一地的碎金。

你和许墨就在这斑驳光影中,欣赏姗姗来迟的春景。

女人心海底针,此话一点不假,熬过了孕吐,抽筋,食不下咽重重难关后,预产期在即的你,竟会因为不能出门踏青这芝麻大点小事哭鼻子,任凭他磨破嘴皮,也收效甚微,这可让许墨心疼坏了。

包粽子一样把你裹得严严实实,侵不近半分寒气,许墨才放下心,环着你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消磨傍晚的悠闲时光。

许墨人缘好,你是见识过的,万万想不到,他还特别招小动物稀罕。刚坐稳没多久,路过的小猫咪,小麻雀,一个个都凑在他跟前,连极少亲近人的小蝴蝶也绕着他来回转。

羡慕,嫉妒搅合在一起,齐齐涌上心头,你张牙舞爪扑过去,小精灵仿佛早有预料,异常敏捷地躲开了你的进攻,飘飘然停靠在许墨肩头,翅膀微微颤动。

眼圈刷地红了,许墨见势不妙,赶忙将你纳入怀里,浸着暖意的嗓音,胸膛砰砰不绝的心跳,如萦绕鼻尖的芳草香气,吹散了冬季最后一缕寒冷。

“手深知,慢慢抬高。”依言弹开手掌,许墨缓缓俯身,对着小蝴蝶轻轻送了口气:“小家伙,拜托你,帮我哄哄她好不好。”

施了魔法般,刚刚对你爱答不理的小精灵,听话地落入你手心,像个娇羞的小姑娘,袅袅婷婷地转动花衣裳,随黄莺悠扬的歌声翩翩起舞,一切美好的像梦境。

泪痕仍挂在脸上,你却笑弯了眉眼,得意洋洋和许墨炫耀:“看,它喜欢我呢。”

“嗯,不哭了,你冷不冷,要不要和热牛奶,我去给你买。”见你小脸多云转晴,许墨也露出笑容,零散的夕晖晕在发梢,唇边淡淡的涟漪被镀上一层金边,看的你小鹿乱撞,两颊烫烫的。

飞快点点头,又立刻摇成拨浪鼓,你懒洋洋地偎进他臂弯,拖长音调,嗲声嗲气地猫猫叫:“我还要吃泡芙,蛋挞,不喝牛奶,我要热热的巧克力。”

一抹凉意攀上而过,是他替你将碎发拢好,“嗯,那你要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浅啄印上额顶,他带了些哄孩子的语气,耐心十足地叮嘱。

心里甜丝丝的,你捧起他俊脸吧唧吧唧好几口,“课代表会坚守岗位,等待许老师投喂。”冲他粲然一笑,你清晰地看见他柔波荡漾的眸底,全是自己的倒影。

过于可爱的举动逗得他忍俊不禁,宠溺地刮了刮你鼻尖,他一步三回头地汇入人群。

街灯一盏盏亮了,阑珊处那熟悉的身影始终没出现,最初的点点换衣,也因时间的分秒流逝,一寸寸被不安取代,你如坐针毡。

路人行色匆匆,无心的对话令你毛骨悚然,额头瞬间覆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太可怕了,怎么会出车祸呢?”

“对,我听说是为了救一个孩子,那男人才.........伤得很重吧,好像。”

剩余的话已然入不了耳,你脑袋嗡嗡嗡响,胸口像横着一块巨石,压得你喘不过气。

刺骨的寒冷攀上小腿,行云流水般窜到四肢百骸,你哆哆嗦嗦站起身,不顾周遭惊疑的目光,红着眼圈冲进人堆里。

“许墨,许墨!!”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你本就身子重,几番折腾下来,硬是没挤进去,急得眼泪直掉,“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是他的妻子,求求你们。”

声泪俱下的祈求,唤醒人们的一丝怜悯,自发让开一条路,你这才畅通无阻地走到人群中央。

血泊中的面孔很陌生,你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当那温软的嗓音飘进耳蜗时,顷刻间,你泪如雨下。

他安然无恙,并且在有条不紊地为伤者施救:“现在先不要说话,我的问题如果答案是是,你就眨一下眼,否就眨两下,可以么。”

简单地止血处理后,许墨与感到的医护人员将其搬进车内,目送对方走远。

少顷,仿佛感觉到你关切的注视,他徐徐转身,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一瞬未偏地楔定在你身上。

斑斓的灯火投在他面颊,似莹白瓷器上脉脉流转的一缕釉彩,盈烁的笑意,顺着他及眉梢眼角氤氲,融化了整季的雪水。

鼻尖微微一酸,像孤雁找到最后的归巢,你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扑进他怀中,那里有专属于他的青草芬芳,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呜呜,吓死我了,你要有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呜呜,以后不能这么吓我了。”小手死死环住他腰际,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满怀拥着你,胸膛的微震惹得你涕泪连连,“我没有提前报备,这点该罚,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你也不能赌气做傻事,好么?”半是懊恼半是承诺着,他长长叹了口气。

被你奶凶奶凶束缚着,他是欢喜的,尤其你明明在乎得要命,却故意唱反调的模样,更令他心折,他不孤独,因为有了想携手相伴的人。

腮帮儿鼓成球,你踮起脚正打算给他个脑瓜嘣,一波接一波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来袭,你小脸蓦然血色尽失。

虚弱地瘫软在他怀里,全身每一个细胞被狠狠撕扯开,鲜血淋漓,古国也被一点点南野,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痛不欲生地唤他:“许墨,我,我不行了。”

见状不妙,许墨急忙收拢双臂,支撑起你全部重量,罕有的无措一闪而过,嗓音流露几分颤抖:“要生了?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哪怕再心急如焚,他的动作仍旧极致轻柔,像是搂着易碎的瓷娃娃,温言软语地哄着:“我在这里,要是太疼了,就咬住我的胳膊。”

冷汗湿透后背,世界的喧闹沉入深深湖底,短短几分钟,竟竟比一个世纪更加漫长,神识趋近混沌的你,耳边只剩他一遍遍焦灼的低唤,和闷如擂鼓的心跳,温温发烫。

手术室重重阖上,浑身浴血的许墨颓然坐在外面,咸涩的液体无声滑落。

“产妇刚刚受过惊吓,血压非常不稳,加上本身体质较弱,有血崩的先兆,情况不乐观,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啪嗒”,珠玉坠地,清脆一声,沉睡的你缓缓张开眼睛。

粉雕玉琢的小奶娃,眼珠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瞧你醒了,咯咯咯指乐:“麻麻麻麻。”

小糯米团子并不爬上,咿咿呀呀地,朝你身上扑,像撞了一怀绵软的云朵,嫩豆腐似的小手揪住你一百,晃晃悠悠往前走。

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雾一团一团的,水一样的漫过来,又水一样的慢走。

滴答滴答,凉凉的水珠降落,你刚准备脱下外套护住小家伙,却惊奇地发现,她周身笼了一圈白色光晕,雨丝毫近不了身。

所幸,雨只维持了一小会儿,便歇了脚。小奶团子干劲满满地大踏步,屁股一扭一扭的,你忍不住扑哧一乐。

“我们要去哪里?宝宝?”被你的问题难倒了,他歪着脑袋,大拇指含进嘴里,白嫩嫩的小脸写着大大的问号。

骨碌碌转了几圈,小家伙眼神刷地一亮,胖乎乎的手指着远处,哇哇大叫:“粑粑,粑粑。”

裤腿的拉扯感突然加重,小糯米团子高举胳膊,嘟着嘴,一蹦一跳向你索要抱抱,十足十讨要奖赏的小动物。

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你弯下腰抱起小宝贝,循着她视线望向远处。

穹顶尽头,七色的虹遥遥升起,挺拔的身影立在纷繁花雨间,虽然相隔数里,你依然能清晰描绘出他初雨润湿的眉眼,涟涟笑痕的唇角。

你不愿遗忘也不能舍弃的人,仆仆千里是他,魂牵梦萦也是他。

身体越发轻盈,泪眼摩挲中,你踏着无垠的草浪,风景一步步倒退,伫立虹桥下的许墨,容貌也时时刻刻变化。

最先的长发飘飘,而后月白的中山装,最后的最后,是初次相遇的白色大褂,和他灼灼如星的瞳眸,他在等你,一直在等。

遏制不住的呜咽,你泪如泉涌,“我,我来了,你等很久了对不对。”

“没有,我也刚刚到,只是有点想你了。”梦呓的呢喃,沁了些许苦涩,轻轻地,小心地邂逅的双唇,是雨滴亲吻了花瓣。

银辉清朗,割裂层层乌云,跌落一地的碎玉。

时断时续的啼哭,加上许墨稍显慌乱的言语,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浅浅地擦过耳畔:“宝宝不哭,妈妈很快就会醒来,我们现在不要吵她,好不好?”

你下意识张开双臂,接过哭闹不休的小家伙,极其自然的吩咐:“应该是渴了,有水吗?”

“嗯,有,我去拿。”他也习惯性地应下,扭头去找奶瓶,走到一半,脚步猛然被钉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

湿湿热热的潮气,裹挟清冷的芬芳,你被他密密地拥抱着,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你默默垂下眼帘,身后狂乱的心跳一声声诉说,绵绵的思念与爱意。

指尖寻到他湿润的脸,你也跟着哭红了眼,泪珠儿抿进嘴角,稍稍泛苦,但也很甜。

“我睡着的时候,女儿是不是很淘气,辛苦你了。”

“不会,和你一样可爱,我很幸福。小傻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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