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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你那里的槐花是不是也开得这么好

论适配性重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北京的夏天雨水还是挺多的。

  自那日一场骤雨过后,这几日天一直阴阴的,时不时地下会儿雨。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忒得烦人!

  圆明园,纯贵妃住处。

  碧桐书院环山绕水,山色明媚,水色秀丽,庭中植梧数棵,夏来亭亭如盖,秋来层林尽染,端得是个四季如画的好去处。

  其院原为作书房之用,环境最是清幽雅静,当初苏静好还是纯嫔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乾隆也不吝赐于美人住,以讨美人欢心。

  可惜流水有意逐落花,落花无心随流水。

  曾经,苏静好是那孤高的鸾鸟,只愿栖自己属意的梧桐。

  可是,现在,苏静好想做引带百鸟的凤凰。

  心一旦变了,其他的也便都会跟着变了。

  从前爱极的雨声疏滴,而今只觉嘈杂乱耳。

  “可是有人进来了?”

  苏静好半眯眸倚卧着引枕,在明间坐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外边的动静,出声问。

  门外的人收了伞,将伞递给门口守着的人又把她们打发下去,然后掀开竹帘走了进去,正是被其派出去探听消息的玉瓶:“娘娘,是奴才。”

  她立时坐起来,把一旁给她捶腿的玉壶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娘娘当心肚子!”

  “皇上还在皇后那里?”苏静好一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朝玉壶摆了摆:“我无事,你先停吧。”

  玉壶闻言,起身,走到门口,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关注外边的情况。

  “已待了半个多时辰,奴才远远瞧着长春仙馆里,连二门都关得紧紧的,据说皇上、皇后、魏贵人、傅夫人都在,不知在聊些什么?”玉瓶点点头,脸含忧色。

  “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苏静好尤不甘心地问。

  本来此事她没出手,根本无需担心,但就如舒嫔所说,谁知道是不是富察容音跟喜塔腊尔晴两个贼喊捉贼,想借以铲除异己,为永琮铺路?

  这叫她如何甘愿坐以待毙?

  “今次这个阵仗,皇上对上上下下都来了番大清洗,咱们安插在各处的暗桩被拔出了十之八九,如今只剩一两个在外围不得用的没被发现,实在探查不出什么来。”

  玉瓶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静好狠狠呼出口恶气:“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其他妃嫔娘娘们的身上。

  饶是素来涵养极好、不动如山的娴贵妃也没控制住表情,阴沉着脸站在上下天光的涵月楼上眺望长春仙馆。

  喜塔腊尔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赢了!

  啊啾~

  尔晴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用帕子擦了擦鼻子。

  “怎么好端端打起喷嚏,别是着凉了吧?”

  皇后关切地看过来。

  “无事,可能是有人在心里骂我呢。”

  尔晴不在意地说。

  “也对,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指不定还得打多少个喷嚏!”

  魏璎珞的语气似嘲似讽。

  皇后好气又好笑:“你俩都别贫了,这时候还不忘斗嘴?”

  随后对明玉道:“你让人去给尔晴再端碗姜茶来。”

  “啊,还要喝啊?”尔晴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姜的味道,闻言苦了脸:“不用了吧,娘娘,我真的没事。”

  “还是仔细点好,真病了,身体遭罪不说,过给元生怎么办?还有,若是让傅恒知道你因为老往我这儿跑才得的病,该怨我这个姐姐了。”

  皇后嗔怪地看着尔晴,尔晴只得妥协。

  待尔晴喝下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后,皇后才又问:“尔晴,璎珞猜得对吗?你还在怀疑那件事是人为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老梁头那日口中言之凿凿地说自己背后有人撑腰,实在不能不让我在意。”

  尔晴眉皱得很深。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疑点。”

  魏璎珞扭脸看过来。

  “怎么说?”

  “夫人若是看多了人生百相,便会发现,这是不少小老百姓遇着事儿的一种耍小聪明的做法。”

  小时候,因魏璎珞不是带把的,被她那重男轻女的父亲扔到河边自生自灭,是其姐姐将她捡回来养着,父亲不闻不问,其他人也不管她,魏璎珞便成了半个野孩子,成日往外跑。

  有次她误食了枇杷新叶煮的水,便是当时还是个江湖游医的叶天士救的她。

  魏璎珞总是在大街上乱逛,看透了东家长西家短,悲悲喜喜,世态万千,也由此窥悉了许多人情冷暖和处事之道。

  ‘知道我背后是谁么’‘告诉你我上头有人’,每当有两方起冲突时,都有人会如此声称,甭管那后面是啥人又有没有人,气势得足,一定不能心虚,气势压过了对方,有时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当然,也会有反使事态升级的时候。

  “总归,皇上查肯定比我们查得要清楚,所以我认为,那大概就是老梁头为壮胆的一句信口开河……”

  魏璎珞见尔晴仍旧眉头紧锁,继续分析道:“你说,一直有人对永琮虎视眈眈,我信,但用这种方法,我觉得不切实际。”

  “愿闻其详。”

  尔晴朝她微一颔首。

  “一来,此计不可控,天花传染性有多强,大家都知道,如果一发不可收拾,造成太多伤亡,那样的后果任何人都承担不起,宫里头哪个不是人精,怎会如此瞻前不顾后?”

  “二来,从动机上说,若冲永琮来的,必是已有子傍身或将来有可能与皇后娘娘争一争之人,家世太低、长年无宠的便都可以排除了。”

  “嗯,我也并不觉得会是陆贵人或婉嫔。”

  这两点尔晴赞同。

  “若是无子的,现在就下手就未免太早了点,而且很有可能辛苦忙一场,到了反给她人做了嫁衣。”

  无子而有宠,身份还不低的就那一个,说实话,尔晴不认为她有这个谋略,更不认为她有这个胆识。

  “那,若是有子的呢?”

  尔晴若有所思地问。

  魏璎珞明白,说是有子的,其实真正令尔晴觉得可疑的就那两人罢了。

  但她还是一个个分析下来:“有子的,五阿哥刚满四岁,都还没来得及种痘,六阿哥就更小了,她们肯定怕会自食其果,天花可不会认人。”

  “至于四阿哥,你以为那人会为了一个养子甘冒如此大风险吗?”

  的确是这个理,尔晴思虑片刻,却仍问道:“还有呢?”

  “三来,从可操作性来看,若我是那个想害七阿哥的人,且限定要用天花的法子,我决计不会选在永琮的满月礼这个时间点上,其中便有我说的第一点原因。”

  魏璎珞微抬起下巴:“所以,如果是我,我会想办法收买或者威胁一个七阿哥的奶姆或保姆,通过她们把天花传给永琮,由这人尽早提告七阿哥可能得了天花之事,再联合其他人请求皇上封闭皇后宫门,让天花不至于传至别处,引火烧我身。”

  她说完这句,最后总结道。

  “综合这三点,除非有人丧心病狂到不顾阖宫上下的死活,也非要至永琮于死地,否则,我想不出什么人会无视这么多风险选择这样做。”

  尔晴却想到了一个。

  袁春望。

  听傅恒说,这人因误以为自己是皇子却遭逢歹人蒙骗,不幸成为最卑贱的太监而一直心怀不忿,后来还想用一场火烧死一船的娘娘、贵人、阿哥、公主,包括皇上、亲王在内的一众皇亲国戚,以雪其恨。

  此人后来的心态、所作所为就非常符合魏璎珞的形容,不过,他却是第一个就被尔晴排除在外的人。

  在知道袁春望乃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后,尔晴就提议越早解决这个隐患越好,傅恒却道,这宫里不缺想往上爬的小太监、小宫女,除去一个袁春望,娴贵妃很快就能扶植出另一个袁冬望、袁秋望来,到那时,他们就又会陷入被动。

  不若就让这个娴贵妃所以为的暗牌继续放在那里,娴贵妃若有小动作,袁春望就会成为他们掌握辉发那拉氏动向最好的线头。

  如今,袁春望就在敬事房里当差,并在娴贵妃的暗中相助下,已升至委署总管一职,虽仍属七品的执守侍,与各宫的首领太监同品级,但,权力却要大那么一些。

  敬事房乃何地?

  是掌管内监职位升降及宫女调补,又兼承应内宫各处事务之地。

  说白了,敬事房里随便一个小头领,便已是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争相巴结奉承的对象。

  想当初,尔晴为了进长春宫,就曾悄悄贿赂过里面的一个副侍。

  可想而知,袁春望在其位上,乃至将来再爬高些,能为娴贵妃办多少事?

  不过,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静事房虽是所有太监的心向往之,可,大清吸取前朝太监弄权误国的教训,建国之初就对宦官职权定下了各种限制,首先就是静事房设在内务府之下,要受内务府的牵制。

  而,傅恒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又岂会让一个野心在望的太监真闹出什么风浪来?一早就派了人将其死死盯住,若其有何风吹草动,那些人就会设法通知尔晴。

  尔晴未曾收到这样的消息,可见袁春望没有牵涉其中,也幸亏如此,此次皇上的大清洗动作才没有扯到他们。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没人有嫌疑了?

  “原真是我想太多。”

  唉,不得不说,自己实在过于受前世记忆的影响,从而忽视了那么多显而易见的不合理之处。

  尔晴揉着额头,对自己这种疑人偷斧的心理颇有些无奈。

  皇后却说:“虚惊一场总比悔不当初要好。”

  随即,她真切地望着尔晴,非常诚挚地说:“尔晴,我要谢谢你,没查出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我心里踏实许多。”

  “娘娘言重,这是奴才应做的。”

  许是今日话说多了,尔晴口有些发干。

  只有真情才能换得真情。

  平心而论,从前,她待皇后便就那样,所以,皇后对她也就那样,以至于后来,皇后理所当然地偏向了全心全意为她的魏璎珞。

  尔晴摇摇头,心中感叹,嫉妒真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害人又害己。

  看见这样的尔晴,皇后不知该怎么说她好:“你啊你,怎么总是这般多礼?”

  “啊?”

  尔晴不明所以。

  “那日还喊我姐姐,这就又叫回娘娘了,到现在还如此生分做什么?难道,尔晴你不愿……”

  “呃,我……自然不是……”尔晴赧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不过从前在宫里叫惯了,一时没改过来,而且,毕竟,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自家人私底下哪有那么多规矩?那就从此刻开始改起,下回可别再叫错。”

  皇后故作严厉地叮嘱道。

  “那尔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也就不再推辞。

  “只是我这次的冲动之举,算是彻底与那些人撕破脸皮,今后,恐要更防着她们。”

  尔晴忧心难抒。

  魏璎珞不以为然:“本就是些表面的情谊,她们未必不知道我们一直都对她们每一个都心怀警惕,而今摆到台面上来也没什么不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起码,这次她们损失惨重,失兵折将,想来以后,她们要再想对长春仙馆不利或窥探消息,也会束手束脚,没那么容易了。”

  “是啊,要不是这次,我都不知道那两个小太监居然有问题。”

  刚刚皇上在,没有明玉插话的余地,她只能一直憋着,此刻终于能打开话头,便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幸好只是些干洒扫庭除之类粗活的……”她一脸后怕:“任我们这般严防死守,还是叫那些人钻了空子,真是好险!”

  “可惜我们的人也被遣出宫去了几个,皇上怎么能好坏不分,一网子全都给打尽了。”

  明玉语气恨恨。

  “不可惜,以小博大,我们还是赚了,不是?”

  魏璎珞安慰了明玉一句。

  明玉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以为皇上偏爱七阿哥,就会一直站在皇后这边,实则不然。

  哪怕之后,永琮被封为了太子,也还有得熬。

  远的不说,前代那位废太子胤礽初时够受宠了吧?却遭遇三立三废,最终到底还是无缘坐上那个至尊之位。

  无论今后永琮有没有那个心,从他出生之日起,身为中宫嫡子的他,就注定了要与其他人为此而争。

  不过,现在谈这个还早。

  以今次的事件为例,皇上看重的是后宫安宁,对他来说,有损这个的行为,他只会一视同仁。

  所幸,相较于娴贵妃、纯贵妃几个,长春仙馆折损的人手要少多了。

  魏璎珞看向尔晴。

  尔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因为昔日与尔晴交好且愿意为其眼线的几个宫女、太监早在多年前就被分到各处做活,并非后来才故意安排的,加上他们互相之间传递消息的方法比较隐蔽,这次基本都没有被查出来。

  这要多亏王小春,自从打算把王小春培养成自己在宫中的眼睛后,尔晴就后悔把他安排进长春宫了。

  而前世,则是尔晴需要他重点关注长春宫才作如此布置,今世若只让他还在长春宫里当个小小的侍花太监不免太受限。

  于是,尔晴便和魏璎珞商量,以王小春侍弄花草的能力卓越为由头,通过皇上之口,把王小春调去了更能让他发挥才能,两种才能都,的地方。

  他现下负责在恒春圃下的花房养草育花,并每隔几日给各处送些鲜花装点门庭。[1]

  这给了王小春极大的方便。

  同样的,王小春也未给尔晴发出警醒,再一次验证了此次事件大概率没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只不过,当时尔晴考虑到,这些人未必能面面俱到,才又想出那一手计策的。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蔚蓝色的天幕。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尔晴终于彻底松了那口气。

  雨过天晴,车外沃野千里,碧浪如波,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香的花?”

  尔晴掀开车帘,眼前映入几树槐枝随风纷扬。

  她想起些事,目色迷离,有几分恍然,亦有几分释怀。

  傅恒,我的夫君,你那里的槐花是不是也开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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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恒春圃:专门养花的温室。

  预告一下,傅恒就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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