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曖昧

【刺桐病院】

“哐当”一声，削掉皮的苹果滚落在地。

身边陪同的护工下意识去捡，裴珠泫却抬手示意，亲自弯下腰捡起。

刻意无视掉沾上的灰尘，笑意盈盈地递到身旁的妇人面前。

裴珠泫“夫人怎么不吃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银杏林，完全无视掉裴珠泫的动作，嘴巴张开再闭合上，没人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或许她说出口也不会有人在意，

因为，她实在是病了太久。

“夫人，该吃药了。”

护工拿出几瓶药按照规定的比例分配好，小心翼翼地递到女人身前却不见她的视线从银杏林里移出来。

“夫人，倘若不吃药的话，田少爷会不高兴的。”

想必这话在她面前提过无数遍了且每次都明显奏效，女人闻言神色有些许的动容，但依旧没有做出具体的动作。

裴珠泫“不如我推夫人出去逛逛吧，说不定等夫人心情好了就肯吃药了。”

裴珠泫“柾国也常和我说夫人病后像是个小孩子，总需要人哄。”

话罢，裴珠泫不禁露出了温婉的笑容，仿佛真将田夫人当作了需要尽情宠溺的孩童，在场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们无一不在心底默认她是田家未来夫人的最佳人选。

裴珠泫“我记得夫人以前最不爱银杏树了。”

裴珠泫“儿时我与田柾国一起在银杏林中疯闹被您撞见后，你就下令将整条街的银杏树都改种松树了。”

最近常有大风，东都的天气愈加萧瑟不见回暖，空气里弥漫着干燥冷冽的气息，银杏叶洒落在道路两侧，轮椅在银杏林中碾过的声音异常清晰。

裴珠泫“因为那时的你比起银杏树要更加厌恶父亲破产家道中落的我。”

裴珠泫“你不再同意田柾国见我，于是我只能独自一人在金黄色的秋林里等待。”

轮椅停了下来，偶又风吹过，银杏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整个公园太过寂静，显得裴珠泫的声音如此苍凉。

裴珠泫“可我记得第一次去田家时，明明是你笑着告诉我，门当户对的田柾国和我会永远在一起。”

裴珠泫“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是看到他满头大汗地跑回家中怀里还抱着一只刚遇到的流浪狗。”

裴珠泫“手里捏着的面包应该是他特意买来喂小狗的，无论你们如何让他放下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他也不肯撒手。”

裴珠泫“甚至最后都差点急得哭了出来。”

此刻她的面前仿佛又重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大人在角落里训斥着他的不懂规矩，可他却只顾着眨巴着双眼，用被灰尘涂抹地黝黑的双手勾了勾她的指尖。

轻声道

“我叫田柾国，十三岁了，肯定比你大吧？”

裴珠泫“全家迫不得已搬家到加拿大后，我在加拿大的姑姑家给田柾国写了无数封信。”

裴珠泫“我以为那只是一时冲动，但想了很久我大概才明白，我是真的害怕会和他分开。”

长久接收不到任何回信的她甚至习惯了临近邮信的最后时刻将收件人改为了自己的名字，

信的开头总会像个局外人的角度写道，

“那天风很大，银杏叶落在他的头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落在他的怀里，落在了他的脚边，”

“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像太阳一样，比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还要灿烈，还要耀眼。”

但俨然她这番真挚的话语根本没能激起妇人心里的涟漪，她神色泰然寡淡，未显现出任何的怜悯之情，

倘若不是裴珠泫将那份病例报告单反复阅读无数遍，她甚至会认为此刻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连精神疾病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她依旧精明叵测，冷漠无情的双眸下视人草木，且在人人面前笑容可掬地披上内部早已腐败的皮囊，

如今的裴珠泫，甚至有几分像从前的田夫人。

裴珠泫“夫人，我和田柾国再过一个月就要订婚了。”

裴珠泫“就像是多年前你曾告诫过我的那样，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最重要。”

裴珠泫“所以我也会永远记住那场田家晚宴你看到突然回国的我扬手拍下来的巴掌。”

裴珠泫“还有为了拆散江暧和田柾国，你亲手造成那场江暧父亲主负责的工厂爆炸。”

裴珠泫的话显然是刺激到了女人长久不再被唤起的神经感官，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类似哭泣的声音，

可罪孽深重的她，真的会哭吗？

裴珠泫“我会除掉一切可能会影响到我和田柾国的人或者事，而我，会取代你，成为人人敬慕的田夫人。”

裴珠泫“别再使田柾国回想起从前的事了。”

裴珠泫“毕竟，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后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