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后，傍晚六点钟的指针一过，太阳就沉得飞快，好像慢点就让黑夜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若往年，提早一个钟去不打紧。毕竟秋水高涨，澄清碧绿，怎么也比去晚了，独对一江黑水好。
可偏偏胖虎才让客户以高薪拐走，不能想跑就跑。
小黄基望着窗外那微弱的光线，死命抖胖虎QQ。
小黄基虎子，赶紧圆润润的滚回来啊！
小黄基圆润润的滚回来啊！
小黄基滚回来啊！
小黄基啊！！！
胖虎没回。
无奈，只好抄起电话。
小黄基亲，游泳啊。
胖虎在那头和蔼可亲的叹气。
胖虎我回不来啊。
小黄基不是吧，你回不来要早说啊，这钟点，我不敢自己去啊呜。
胖虎好啦好啦，知道了，就来。
等待总是焦急，何况是下班高峰期。
好容易听得楼下车响，人就从椅子上弹起。刚取下泳衣，胖虎也就进门了。
小黄基快，换衣服。
兜头盖脸一股脑扔过去，人闪进洗手间，等出来时，手里还顺便提着一堆垃圾。
待到溪边才想起少一泳圈。
小黄基嗷，你不仅丢旧泳圈，新的也一丢再丢，一连四个一个不落啊！
胖虎呵呵…
于是呵呵，临时买不到了，只得一个小孩用的充气式。
小黄基啊，好遗憾，我真希望你能继续用光头强。
不知怎么回事，卖泳圈的都只卖光头强，漂亮的都是小孩的。
小黄基不甘心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前的泳圈虽说不好看，至少没印光头强啊。
胖虎丟泳圈，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换个美美的。结果还是光头强，这才长长嘘一口气。
胖虎喂喂，要是有好看的，你也可以换啊，或者抢我的嘛。
小黄基对哦！
小孩充气的泳圈真的挺美，嫩嫩的草绿色看着就赏心悦目，被清澈的水波一衬，更是打眼。
胖虎站在长石板搭就的台阶上，水漫过小短腿，笑得一脸春风。
胖虎真的很漂亮啊，要不要换一换?
这笑容太熟悉了，胖虎起小心思的招牌表情，特好认。
小黄基当即咧开嘴来。
小黄基套不进去是吧？
胖虎都用不上泳圈，就休息靠一下而已啦。
小黄基别来，我就指望休息时能躺在泳圈里舒舒服服的。
胖虎你那可是光头强。
小黄基嗯？你连光头强都想抢？
一般这种情况，胖虎总要吃憋的。忽悠不来也就算了，照样能重新找个乐趣。
不过这的确太晚了，往回游天都黑了，对岸的街灯早亮起，远远的。。。唔，变色灯有点低俗那种真心夸奖不起啊。
可是横跨江面的大桥就非常漂亮了，橘黄色的灯又暖暖的。
这的确是江，韩江支流出海口来着，江水混杂海水，通常有点咸。奈何大家总亲切喊它小溪，也好，显得年轻。
但小黄基不好啊，这货晕水又怕黑，还一天没吃。
学四年泳，笨得溪边泡澡的大叔大妈都认得。见了总要亲切慰问，支点招鼓点劲什么的。
没见着就问胖虎，那个瘦的呢？
胖虎好几拨人在找你，问你啥时候去啊。
说这话时，胖虎显得没啥心里负担，就算是她把小黄基的脚丫子给挂伤的。
这货开车没带脑，小黄基坐车后，总能近距离听到一串串逐渐远去的叫骂声，虽然没太创意。
但小黄基还是深深表示理解与同情，有时还蛮期待有那血性的，把胖虎拦下揍一顿。
虽然她不太确定，最后谁吃亏。
‘到时就跑远点，省得乱吃亏。’小黄基甚至想得很远，‘那会，是哭好还是笑好？总得表达一下关切之情的，但绝对不要去拦！’
这种想法，随着某次发呆，没成功躲过胖虎又一次不切实际的拐弯，甩了水泥花圃一脚丫子后，镇日盯着脚伤，越发诚恳真切起来。
被胖虎这么一问，当即就翘腿。
小黄基你看看这脚，你说你撞哪不好，非撞关节处，你不知道这地方很难好啊！我本来就缺血，伤口长半年都还鲜乎着。我要是被人杀了，法医都没法按伤判定时间。你倒好，给我弄这么一口子，你让我怎么长？
于是那年，小黄基仅仅只去三天。
隔年。
胖虎大叔们问你是不是不敢去了啊，老不见人。
这一年，也仅仅是第三次下水，就让漩涡给卷一下，偏偏胖虎身躯挡住去路。。。
嗯，还是那只脚丫，伤在脚底，被救时踩石头扎的。
因为不是胖虎的错，就不能用吼的，只得半死不活。
小黄基我这次没伤关节上，可伤关节下的皱褶处啊。你看看，T字型哎，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为什么不能割一道口子得了，非得整这么整齐的T字。这种，真的好难愈合啊。呜呜呜，都一个月了，你看，它还咧着嘴笑咧，太气人了，实在太气人了！
胖虎面无表情的往自个身上摸索，那日也挂伤来着。
最后悻悻然放弃。
胖虎啊，忘了，长太快都忘伤哪了。你这一个月没变化，有点过分啊，这种借口，说不出去啊。
小黄基什么借口什么借口嗷！事实就长在脚上，你再近视也不能瞎！它真长我脚上！
好，第二年也白搭。所以细论，小黄基不是学四年不会，顶多就学两年不会而已。
想想她，开始还会仰躺在水面。胖虎上来一通指导，以她四五岁时在池塘乱窜无数次的丰富经验。
胖虎你俯一下。
小黄基俯干嘛？我仰着能呼吸，俯着可不能。
胖虎你要学潜泳总得俯着，不然怎么游？
好，小黄基翻个身，到现在都再不会仰了。
有些感觉一过去，就再找不回来。
学一年潜泳，让学浮头蛙。
小黄基我好容易能一呼一吸了，把头一直撂水面可不行。
胖虎什么撂，是浮。
小黄基有区别吗？都支个脑袋在水上。
胖虎浮是脑袋在身子上，不是拿下来撂。
小黄基浮可不代表脑子就得长身上哦，它没有也能浮。
胖虎行，撂就撂。你不是说学游泳是为洪水里能死慢点吗？你不把头撂水面，怎么看清东西？
小黄基啊哈，你不会真以为洪水来了，还能游泳吧？
胖虎撂不撂？
好，撂了头，不会潜了。
这就是小黄基的人生，技能总能学一样忘一样。
会踩单车不会开车，会开车忘了咋踩的单车。等把单车学回来，车不会开了。
胖虎摇头晃脑的。
胖虎脑容量太小啊。
可是突然间，这第五年，就像打通任督二脉般，竟让她一口气给过了溪。
于是每个人，游过去的间隙都不忘来一句，总结的话，就是妹纸棒棒哒。
小黄基啊哈哈哈哈哈！！！！！
小黄基笑完回望。
小黄基我以前咋那么傻，这点距离居然游不过来。
胖虎是啊是啊，还整天扑我泳圈，你又不是没有。
小黄基唉，胸小卡不住啊，虽然绑着线，可我总觉得会是这样：泳圈浮在水面，我沉在水下，中间连着一根线，就这么死。
胖虎你当这一江的大叔是死的啊？上次有人想不开，还不是活活被救起。
会游的小黄基再不必气喘吁吁地追着，胖虎渐渐便被甩在后头。
这天，照例游在前头，回程就游进一片黑水里，灯光在遥远的他方，周围空无一人。
水底会不会伸出一只白惨惨的手？
一低头看到张脸？
还是拽脚脖子？
净想些更可怖的东西，以前顶多就想想鳄鱼。
小黄基的胆子就这样一再滚丢，全身没劲，踢不开水，还生怕四处碰到啥。
就想回头找胖虎借胆。
十米开外的身后，她看到一个绿色泳圈，旁边有颗乌黑的头，在黑水中一上一下，竟无声无息朝着她而来。
小黄基嗷的一声，惊吓的力量是巨大的，竟让她一路扑腾顺利上了岸。
这才有心思，依稀想起，呃，胖虎貌似刚换了泳圈。
那颗头是胖虎的，可不是无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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