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无便早早地进了后山。
穿过竹林，冬日的暖阳扑在身上，略往天边抬眼望去，也不知阿悯如何了…
天无执着剑鞘往肩上磕了磕，紧张时便做这个动作，五年未见她，小姑娘不会长得让他认不出了吧。
隐约望见远处一列方阵，再往前就能见到他的小姑娘了！
坡下是净月师父带的女弟子，天无认真地寻找熟悉的面孔，却没料到那许久未见的可人儿正直直望他…
瑶悯看着坡上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纵使相顾无言，眸中的思念如海翻涌而聚。
“师姐你帮我看着点。”
身旁的姐妹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一蓝衣倩影晃然而过。
天无转过身紧紧盯着下面，很快，那抹倩影映入眼帘，眼睛突然酸涩起来，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天无哥哥！”
心心念念的阿悯跑着来找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所有情感化作无声告白，融在紧紧拥抱的怀里。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怀里的姑娘哭得抽噎起来，天无无奈叹了叹气，他曾经也以为见不到小姑娘了。
“阿悯不哭，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在石洞熬了五年，师尊说想出去就练有情诀心法，我做到了，阿悯可愿原谅天无哥哥？”
瑶悯哽咽着点点头，睫毛上恰着泪花，有些滴落在衣襟上，却不见他有丝毫嫌恶。
“天无哥哥我们换个地方吧。”
话一落，天无便感觉到一股力托着他，立于剑上，顶着风去到更隐秘的一处。
“那师尊将你关到哪了？”
天无微微皱眉，很显然，他自己对这种事还心有余悸。
“思无崖底，那里有个石洞，他说那是他曾经修炼的地方。”
瑶悯冷哼一声，难怪她去了也没找着，原来是另有玄机啊。
“那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挨饿受冻，柏麟师尊他可有虐待你？”
天无看着少女殷切望他，眼里满满是担忧，不禁释然一笑安慰她，“师尊未曾亏待我，不曾挨饿受冻，别担心。”
瑶悯松了口气，不停地拍着胸脯：“那就好，我以为…以为…”
“阿悯以为我会受伤？”天无一脸笑意地凝视她。
瑶悯与他对视，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她以为，天无会再承受一次抽筋剥骨的痛苦…一如千年前那样，她受不住的。
“以后那位师尊教你做什么你别立刻答应，若是你犹豫，你告诉我。”
天无愣了一下，旋即抚了抚她的脸颊，似有心事一样，只轻嗯一声。
“师尊说近日五大门派会有仙法比试，若我能彻底击败天海阁就准许我下山历练。”
瑶悯微微颔首：“确是如此，也不知柏麟怎想的，他与天海阁阁主不和算是路人皆知，这次竟然主动参与他们主办的比试。”
天无惊诧一怔，随即眸色暗了暗，“比试是在天海阁主办的？”
瑶悯见他这幅反应也未觉得奇怪，但想一想，天海阁的人那般欺负他，讨厌也实在正常。
“天无哥哥，你若是讨厌他们不去也罢，下山历练又怎样，你想去哪就去哪，用不着被人管着。”
天无轻笑划了下她鼻尖，语气极是宠溺：“这比试当然要去，至于下山历练我也要与你一起，何须他柏麟同意。”
天大地大，他从来都活的肆意，凭什么去哪里还要别人同意？
瑶悯笑而不语，还是太了解他了。
天无之所以是天无，首先他可是罗喉计都！
天无想到适才他看到列方阵之事，不禁担心，“你偷跑出来若是被净月师父发现可要受责罚？”
不等瑶悯回应，他又拍了下后脑勺，“你现在可要回去？”
“罢了，我送你回去，若是被罚也不能让你一人受着。”
瑶悯暗自窃喜，不禁好笑扳过他肩膀环着脖颈，天无知道她要做什么，微微低下头配合，直到鼻翼快触到一起，天无心口猛地阵痛，却只能生生错了过去。
“天无哥哥你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瑶悯没怪他躲着，只担心追问他。
天无摸了摸心口，缓了缓气摇头，“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阿悯，对不起。”
瑶悯拉着他手往琉璃山去，眼神很是冷厉。
“你与我去找医师看看罢。”
天无倒是听话，不争不闹，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阿悯生得好看，不知天上的仙子是何模样，想来便是阿悯这般美的。”
这话听得羞臊，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调戏少女…
“你还记得我讲得那话啊！”
天无乖乖点头眼神澄澈地望她：“当然，阿悯说的都记在天无心里。”
这小子还是和千年前一样靠谱…
瑶悯清了清嗓子： “那你记好，以后除了我，任何人你都不能轻易相信，知道吗？”
“好。”
“你怎么答应这么快，不考虑一下吗？”她讪笑问道。
天无勾唇浅笑，正如这寒冬暖阳一样温暖心田。
瑶悯心里有些难过，若是千年前你没有遭受背叛该多好…也会像现在这样吧？
“阿悯不会害我，我知道的，阿悯是我除了爹娘最相信的人。”
瑶悯敛起神色看向前方，“我当然不会害你，阿悯从来都是以真心对待天无，从前是，往后也是。”
承诺是可以相信的，尽管世间有太多辜负，她也相信，因为她自己便遵守承诺，不背叛，不抛弃。
到了琉璃山，天无被瑶悯紧紧牵着手一路毫不掩饰，进而引来师兄弟的目光，这幅大胆举动竟做得如此坦然，整个琉璃山也就这两位了。
天无突然顿住脚步，牵着手直接挣脱出来，瑶悯扭头看过来：“天无哥哥怎么了？”
“师…师父。”
天无揪紧袖口，脸色也变得不自然地潮红，脚步却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瑶悯顺着他视线看去，见柏麟正淡笑望着他们，温润如玉模样极为惑人，外表罢了，正要一步跨过去欲挡在天无身前，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天无坦坦荡荡怎能龟缩在姑娘家身后。”
迫使自己上前走近柏麟，顺势掬了个礼：“徒儿给师尊请安。”
柏麟笑着看他，温柔拍了拍他肩膀：“天无这么急要去哪？”
天无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只默默移开肩上的手掌，“徒儿身子不适，阿悯带徒儿去看医师。”
“为师也可以为你诊，天无可愿——”
“他不愿。”
瑶悯上前握紧天无的手直接推拒了，“天无想让谁看就让谁看，师尊等天无消息便是。”
“弟子和天无先行一步。”
“天无还没选呢？”
天无没有犹豫向他请罪：“师尊，徒儿先请医师诊看，这种小事先不麻烦师尊您了。”
不等柏麟发话，天无先一步离去，瑶悯看他这幅躲闪模样，心里也不禁走了猜测。
诊断时，医师摸着下巴那撮山羊胡须一边切脉，一直不停地咂舌，好似是得了不治之症。
“这小徒弟练的什么仙法？老身为修仙人治病几十载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事！”
瑶悯感觉心一下悬了起来，“医师，我师兄他可有事？”
天无沉默着拂上袖口，静静等着医师的宣判。
“小徒弟脉象比其他小徒弟快，没有走火入魔，也没有中毒…”
“应你修炼的仙法问题，老身曾为不同门派摸过脉，修习的仙法不一样，那脉象也会受其影响，小徒弟，你可有其他不适之处？”
天无捻了捻袖口薄衣思索一二，“心口会痛。”
“医师，你可知什么是有情诀？”
“有情诀…”医师琢磨着，又缓缓摇头，“老身未曾听说，小徒弟，你去问这传授仙法的师父罢。”
天无猛地起身，脸色很是难看。
还得去找他…
“劳您费心了。”
医师摆手歉意一笑，还是他医术有限，这所谓“有情诀”怎么从未听说过。
天无从医师处出来便一直闷声不响的。
“天无哥哥，你是要去找你那师尊？”
天无沉默点了点头，冲她安慰笑笑：“只是问他而已，阿悯，不怕。”
径自走进他那住处，不知怎么回事，总有股直觉指引他，找的人就在那里。
合上门，天无沉默地看着桌案的人，走过去将手里的入魂剑置在他眼前。
柏麟抬眼望他，见少年眸色深沉地盯他，不禁莞尔一笑，“天无可要为师为你诊治？”
天无放下剑，退出几步跪下。
“师尊教我修炼的有情诀是什么仙法？”
柏麟放下执笔轻笑，“天无身子可有不适？”
天无怒极直接打断。
“我只问你，有情诀是什么仙法，为什么我和阿悯在一起会心口阵痛？”
柏麟敛住笑意，眼神微眯，“有情诀是两个心意相通之人修炼的心法，天无与为师便是如此。”
话落至此，天无只觉五雷轰顶，两瓣唇控不住地颤抖，遂伏地叩头，像是悔悟，又像是悲痛。
“天无已有阿悯，师尊的情意，天无不能接受。”
天无感觉眼前一阵风拂过，缓缓起身看过去。
柏麟捏紧他下巴凑在耳边，“你想都别想。”
指尖抚过面颊，天无侧着身子欲躲去，肩却被箍得牢固，不能移动半分。
“天无…从你在天海阁见我那刻起，你再也摆脱不了我。”
少年咬牙狠狠挣扎，不认输的劲与柏麟的内力互相抵抗着。
“天无只是个普通人，愧对师尊情意，师尊莫要执着。”
柏麟眸色一暗，看他时眼神灼热，使了个法便将跪着的人压在地板上。
“你又想来那招？”
只听他声音醇厚低沉， “天无算不算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声“嗯”语调轻扬，可是会蛊惑人心的。
天无挣了挣束缚，见四肢均被施了法箍在地板上，不禁恶狠狠地望他。
“柏麟，你有种跟老子打一架！少玩这把戏！老子不打的你求祖宗从此跟你姓！”
“话太多了。”
天无一听更急了眼，敢情他骂了这么久，柏麟竟一点也没生气？
随后他便被某只“一点也不生气”的人做出的事惊得没反应过来。
眼眸里映出那张清俊如谪仙的面孔，心口的跳动陡然加快，脸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情动了…”
柏麟冲他动情笑了笑，身下人早已老实下来。
这有情诀果然妙，如此不就能接受他的情意了吗，有何纠结的，瑶悯不过是凡间渡劫的幻象，计都，还是他的。
外衫，中衣，里衣，深衣，一件件被褪下。
天无听到那些衣物被扔到一边发出的轻微声响，默默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不敢看了？”
柏麟伸出食指勾了勾最后一层亵衣的衣襟，俯身凑近他唇边微微叹了叹气，“你是想到我要做什么了，感觉愧对瑶悯才不看我？”
“你既知道还明知故问…”
天无听到两声短促笑声，不禁睁眼瞪他，“你不做就放了老子！”
“如你所愿。”
身上只剩最后的贴身衣物，再被他扒了可真的什么都没了。
正想着，柏麟轻抬了他的下巴，眼眸里有些不悦，似是在抗议他的分心。
结束时天无只觉像是做了场梦，躺在地板一动不动望着梁柱子思索。
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凌乱的亵衣，瞪了眼同样躺在地上的人，“你要庆幸自己没乱来，不然等老子解了这破法术，有你好受的。”
柏麟努了努嘴丝毫不在意，“这话你觉得你有资格说么，你现在不也是破不了。”
天无脸色一赫，别过脸不再看他。
“我不做得彻底不过是怕你受不住，你要要是被我弄死了可不好，我舍不得。”
祖宗的…
天无听得愕然，随后想了想，算了更不想理他了…
这种羞耻的话在他这怎么说的这么毫不避讳？
“你满意了？老子被你做了这事，和阿悯怕是没可能了。”
“听到她跟你决裂我才满意。”
气死了，他怎么摊上这么个人…
天无欲哭无泪，这事不能瞒着阿悯，说了怕是他们再无可能…
罢了，必须说，若是阿悯要与他段个干净，也是他自己活该。
杀千刀的玩意，他这是走了霉运了？
琉璃山第二日一早，柏麟便在桌案发现一封信纸，拆开来看。
嗬！原来是画了个“王八”…
这是在骂他？
“老，子，不，干，了！”
这几个大字倒铿锵有力，柏麟微微眯了眯眼又扫视一遍。
这是跑了？
入魂剑也没在这…
无妨，总会让他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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