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山今日稍显特别,全派子弟皆守在一处门外。
众人皆神色焦灼,而年龄稍长的威严男子却如热锅蚂蚁般来回走动,时不时张望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交谈,“诶,你们说我们这位柏麟尊上架子还挺大啊…师父和师姐师叔等那么久了连个门都不出!”
“你这新来的懂什么,柏麟可是我们琉璃山修为最高的修仙人,前年可是在五大派比试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大派之首,五战无胜!有点架子怎么了!”
“听说他门下没有徒弟呢,我师父当年要拜在他门下都没收…今日这天海阁阁主大寿尊上也不去,只怕师叔他又要碰钉子了。”
许是议论声太聒噪惹得男子心烦,双目微眯,危险的如蓄势待发的豹子怒视他们一眼。
一弟子从房内出来,男子连忙迎上去着急追问:“如何?他可愿意?”
弟子失落摇了摇头:“师父,弟子请不出尊上…”
果然,他已料到了。
天海阁虽与他琉璃山不和,但毕竟人家在五大派位居第二,柏麟师尊作为琉璃山代表不去贺寿也会落人口舌。
“罢了,师父亲自请他。”
男子背过手大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不死心再敲几声。
“进。”
屋内声音清冷得让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还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自己还是个当师父的,不过是请师尊出一次门就这么怂了…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作揖赔礼, “师尊,衡阳师兄和净月师姐已等候多时,就等师尊您出山了。”
柏麟正背着他打坐,语色里也有些愠怒。
“衡虚…你也来做这说客了?”
衡虚躬身请罪,声音洪亮清晰:“师尊息怒,弟子知道师尊与那天海小人不和,但师尊不是说您要找的命定徒儿就在天海阁,刚好趁这机会好好找一找如何?”
柏麟叹了叹气,“本座上次几乎翻遍整个天海阁却未有丝毫发现,许是找错也罢…”
衡虚灵机一动,似是找着下手的地方,“师尊的推算自然不会出错,那天海阁人员错综复杂,也许是…是,不小心略过去了!”
话落后换来的是一阵静默,衡虚捏紧一把汗,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被赶出来,今日过后天海阁与琉璃山的关系会更加尴尬。
柏麟身形一晃,眨眼间人就瞬移到了门边,“本座姑且再试一试。”
这一世,他做修仙人,寿元长,转世后便独创门派,名唤“琉璃”,仙门位于琉璃山,是以计都的“琉璃”心来命名。
只愿早日寻到计都,护他一世安然度过,这魂魄取得晚一点也罢,再也不要上一世的悲剧了…
衡虚激动地声音发颤,连忙跟上去,步调都轻快很多。
“尊上他出来了!”
有弟子暗自欢喜,柏麟自然知得清楚,始终淡然自若。
一席白衣掠过,仙风道骨昭然若揭,仪容俊雅如沐春风,出一次门不经意间就得了一众女弟子芳心。
衡阳见这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小师妹颇多无奈,有些东西不能存在,修仙人当舍去情爱,当断则断。
“净月,看什么呢,他可是师尊!”
女弟子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看一眼也不行啊。”
衡虚贴在柏麟耳边嘀咕:“师尊,您只管给那阁主祝寿,寿礼早已为您准备齐全,至于那老头是否喜欢就是他的事了。”
柏麟神色愉悦地淡笑,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分欣赏:“说得不错!”
衡虚被这突然的夸赞激得心里暗爽一通,这师尊一听到能让那阁主吃瘪便如此开心,倒也挺可爱的。
跟随柏麟前去祝寿的除去衡虚,还有衡阳师兄,净月以及她的大弟子瑶光,另外还派去了几个随行弟子,一众人下山直奔天海阁。
天海阁为修仙五大门派第二,先前比试中柏麟以一己之力打得五派掌门节节败退。
这第一修仙门自然落到他的头上,可天海阁掌门不服,非说柏麟用了禁术,气的柏麟使了绝招,直把天海阁掌门打到吐血。
从此琉璃山位居五大修仙派之首,多年无人能其撼动地位。
天海阁阁主今日寿宴,各派掌门也带了各自门下的得意弟子前来贺寿。
柏麟来时并未从正门进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从侧墙翻入。
衡阳见他如此也只是无奈叹了叹气,这师尊和别家的不一样,行为举止也稍另类些。
“我们从正门入,师尊他不喜招摇。”
“是。”
“是…”
守门人见一行人过来直接迎上去:“怎未见柏麟尊上前来?他老人家可是不便?”
衡虚心里腹诽,这一上来就问师尊,人家早就进去了,傻瓜!
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掬了个礼,道:
“师尊他随后就到,今日阁主大寿,师尊他定来祝寿。”
门生淡笑,侧了侧身让路,“既如此那请进。”
净月冷冷扫视门生一眼,两门生不禁唏嘘,得罪冷美人了…
衡阳只当没看见,嘴角一抹淡笑还未散去,这次他们可没错!
净月左右看了看担心问: “师尊他去哪了?”
随行女徒弟瑶光附耳过来:“师父莫慌,师尊他许是找人去了。”
“找人?”她疑惑道。
瑶光点头:“衡虚师叔说尊上要找一位命定徒弟。”
净月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天海阁众弟子,命定徒弟在天海阁?确定这不是撬人家墙角?
而另一处后花园内,柏麟直接瞬移直直穿过,前厅那些天海阁弟子他都看了,没发现计都在其中。
天海阁总共这么些人,怎么会没有…
端水倒茶的内侍看过,看门的也查了,还是没有…
罢了,先去给阁主老头贺寿去。
前厅里,阁主正笑脸相迎着各派掌门,见琉璃山弟子前来,笑意又更深了些,连忙迎上去调侃一番。
“哟!稀客啊!哪阵风将您柏麟上仙吹来了。”
正左右环顾的柏麟闻言也看向他,眸色淡淡满不在意。
“天海阁阁主寿辰,我琉璃山自然也当尽心意。”
说完便示意身后的男子:“衡虚,上礼。”
长形锦盒敬上,阁主便要打开一览,不料手刚触上便被一股力压下去。
柏麟淡笑勾了勾唇,纤手抚上锦盒:“阁主待日后再看最好。”
两相对视,周围有小声窃语:“那盒里会不会是什么宝物?”
此一声下,议论声越来越多,柏麟扫视过去便立即噤声。
阁主心领神会,许是这盒里真有什么宝贝,怕是见光会遭人惦记了。
“好,好!”
“本阁主先去将锦盒放回去,失敬,失敬。”
柏麟笑着微微颔首,让其先行告退。
这大礼他已经换了,阁主看了会是什么反应便是想想就有趣的紧!
阁主回来时依旧是满面红光,看来是真没打开锦盒,不然就不会是这幅笑脸了。
“诸位掌门请上座。”
阁主笑得乐呵呵的,招呼几位掌门也极为耐心,见柏麟往下座出口拦他,“柏麟上仙留步。”
“何事?”
他俯身请道:“上仙请上座。”
哦…送了“宝贝”老头就让他上座,刚刚他见自己的名字被置于下方一角,位置甚是憋屈,老头是故意让他出丑的。
“好,既然阁主盛情款待,本座自然领情了。”话落后直接瞬移过去,阁主只觉眼前一晃人影掠过,人就已经落座下去。
不愧是五大派之首,功力远超他想象,他当初是瞎了眼才挑衅这冷冰块…
“今日是本阁主寿辰,各位掌门为吾贺寿是我天海阁荣幸!各位随意,随意啊。”
宴饮即起,天海阁厅外爆竹竞相燃放,一时热闹非凡。
衡阳附耳在柏麟侧小声低语:“师尊,您若嫌吵闹就吩咐在下去蔫了那爆竹。”
柏麟神色愉悦,丝毫没有被吵闹的厌烦,还拍了拍他的肩宽慰:“无妨,先让老头高兴高兴。”
衡阳惊诧一顿,“师尊您——”
门外突起一阵喧哗,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传来,在座的子弟不禁咂舌,阁主面子挂不住便斥责外面的人,叫骂声停了一阵又重新开始。
柏麟见状出言嘲讽: “天海阁还真是人才辈出,这嘴皮子功夫倒是能领的五派第一…”
阁主脸色很是难看,叫来身旁弟子:“你去看看谁在叫骂!”
弟子出去又回来,神色慌张异常:“阁主!是,是灾星!”
“师兄他们被灾星打得浑身是伤,弟子也差点被伤了…”
在座的人一阵喧哗,纷纷议论这出手伤人的“灾星”,有鄙夷,有惊惧。
“臭老头!给老子滚出来!”
厅内突然闯进一少年,倒是只有十四五岁般大,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能看清一些红紫伤口。
自这这少年一进来,柏麟便看得出神,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不正是他苦苦找寻的计都吗!
他怎落得如此田地?
阁主见少年闯进来气的脸色铁青:“孽障出去!”
“阁主说谁是孽障?”
众弟子闻言看过去,只见柏麟目色阴沉地逼视着阁主,只身挡在那少年前面,这一动作让少年看怔住,呆愣着望着护着他的柏麟。
阁主尴尬讪笑:“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失礼。”
柏麟只当他没讲,眼神愈加阴寒,冰冷的好似能冻死个人一样。
“本座问你刚是骂谁是孽障!你是聋还是傻了?”
衡虚赶过来拉了下柏麟的袖沿:“师尊,师尊…”
柏麟不理会他,转过身子径直朝少年看去。
“你起来。”
少年怔怔地看他,眼前这白衣男子一身仙风道骨,此时竟伸手扶他?
许是被柏麟吸引,少年难得将粘着污泥的手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柏麟对他笑得温柔,手掌合起握紧,将少年揽在身后护着。
“阁主大人放任一众孽徒以多欺少,这孩子难道就得任由被人欺辱?你口口声声说维护天下苍生,却辱骂一个孩子为“孽障?”,灾星?”
“天海阁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下作…”
此一番话落,众人皆倒吸一口气,暗叹柏麟的咄咄逼人,今日怕是不好收场。
衡阳担心地皱眉,今日师尊怎如此反常,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少年心下了然。
阁主心里积了怨气,狠狠瞪了眼少年,“柏麟上仙可是骂得解气?”
“有些话是上仙讲得难听,莫怪我不讲情面。”
柏麟冷声呛他:“本座倒不知你天海阁何时还有脸面可讲,欺辱一个孩子还如此厚颜无耻摇尾乞怜,你的脸皮怕是照着天海阁城墙做的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少年忍不住笑出声,见柏麟看他立刻收敛起来。
场面一度尴尬,衡虚出言打起圆场,笑呵呵地面对着一脸菜色的阁主恭维。
“阁主今日可是东家啊!早听闻天海阁有秘宝稀奇玩意众多,在下期待已久…这,阁主可愿让我们开开眼?”
阁主稍缓了缓,淡笑着拱手:“本阁主这就带各位一睹风光!”
众人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阁主前去观览,余下衡阳几人留在现场。
“师尊…”
净月担心地看着他,琉璃山与天海阁以后怕是没有和气了。
柏麟摆手毫不在意:“本座与那老头积怨已久,今日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回过话柏麟转过身看向少年,伸手正要替他擦掉脸上的污渍,还没触到便被少年躲过去,手停在半空,柏麟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又收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一行人不说话,柏麟摆了摆手示意衡阳带着其他师兄弟下去。
“师尊…”
净月不放心,却还是被衡阳拉下去。
“你看,他们都走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天无。”
少年交代了名字扑向长桌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得人甚是心疼,这是经常挨饿受苦的?
柏麟笑着过去倒了杯茶递过去,少年犹豫不敢接过去,只捧着茶壶灌水。
“天无,你看你在这,那些人总欺负你,你可愿意与我走?我会好好待你,你可愿意?”
少年惊恐万分,身子哆嗦一下便要逃跑,不料柏麟先一步关上门,静静地看他四处躲藏。
“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玩起了“躲猫猫”…
少年藏在屏风一角,柏麟却没有过去,只站那看缩成一团的人,等了很久,少年见那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便也走了出去。
“你想好了吗?想好就随我走。”
柏麟困得打了个哈欠,浑身懒散地坐在地上。
“你们修仙的可,可说话算话?”
柏麟点头笑了笑,“我不是阁主那老头,你来我琉璃山,我定好好待你。”
少年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满是惊诧,没想到眼前竟是比天海阁还厉害的门派!
他听说过,琉璃的一个上仙曾把阁主打得躺床上半月余休养,今日竟让他遇到了!
“我愿意。”
少年眼里的星光明亮,柏麟看得心里泛起涟漪,握紧少年瘦弱的手出了正厅。
“师尊。”
“师尊。”
衡虚一行人赶来,“师尊这是要回去?”
“本座带天无先走,你们若是不想回也罢,谅那老头也不敢随意放肆。”
“师尊。”
柏麟又被叫住,神色颇为不耐,净月忧心劝他,“师尊,他毕竟是天海阁的人,您如此会不会——”
“无妨。”
“本座不在乎,去留是天无愿意的,是吧,天无?”
少年青涩笑笑点了点头,身子往柏麟那靠近几分,生怕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衡虚打哈哈笑道:“在下恭喜师尊!”
柏麟眼里浮现出笑意,还是衡虚知趣的多。
一行人路过园中心,阁主正带一行人看见柏麟身侧的少年,厉声喊他:“上仙留步!”
“上仙这是要拐带我天海阁的人了?”
柏麟瘪了瘪嘴角:“天无是你天海阁的人?本座刚刚可不是这么听的?”
“阁下你可是指天海阁孽障,哦…天海阁孽障死了,本座身边的可是天无。”
阁主见反被他嘲讽也不甘示弱:“天无毕竟在天海阁住了九年,上仙这是强行绑人不成?”
“住?阁主,你可别说笑了,在场各位哪个都不是瞎子,你确定天无他是“住”了九年,而不是被你这恶师父教出的刁徒弟欺辱了九年!”
浮华岛云清出言,“我倒认为二位争辩也无用,还是看小兄弟的意思吧?”
众人皆看向少年,只见他一直揪紧柏麟的衣帛,“我是上仙的人。”
柏麟笑着挑眉,“天无自然知道谁会待他好。”
“多谢阁主成全了啊!”
柏麟牵着少年的手往门口走去,临到一半还挥了挥手爽朗大笑几声,气的阁主直跺脚咬牙。
待琉璃山的人走后,阁主气急败坏把他送来的礼拿出来扔出去。
锦盒落地,盒口敞开,弟子围上去查看,纷纷憋笑不已。
“你笑什么笑?”
弟子指着锦盒憋笑说不出话。
阁主亲自过去查看。
这一看,自己却被气昏过去。
原来是上次比试柏麟打断他的两颗门牙!
“都退下,师父他要卧床静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