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情痴 6

我回过头，看见远处城墙之外，一道白影一道黑影正步步走来。

“不行，不能让它们把凌苍带走，你，快进我的身体里来！”师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看看远处的白黑双影，头也不回地撞向师兄。

一瞬间，我觉得四周温暖极了，不过，师兄的身体里都是些什么呀，像是一间房子，四下挂着花红柳绿的玩意，一个书架上放着竟然全是食谱，一个书架上竟然是春宫图之类的东西，实在辣眼睛，我转头不看。

除了这些，墙上还挂着几个师兄的画像，最大的那幅是大师父的尊严画像，画像前还有香炉，看来，在他的心里大师父是无比重要的，到现在他还在记着供着。

立在墙边的桌上放着几十本厚厚的书本，我随便翻开来看了看，却全是画，而且竟然全是关于我的，从我小时入寺，到他带着我玩，到我被师父赶下山他一个人坐在寺院前发呆，有些事我都忘了，却全在这些书上。

难道在他的心里，还有这些东西么？我以为他掂记的除了吃喝玩乐没有别的了。

我一本本的翻看着，直到看着鼻子发酸，我以为这世上我最最命苦，却不知，除大师父外，便是他一直在护着我，陪着我，便我病了，累了，这书上也全是挂念，原来我不苦。

最近的一本书上写着：凌苍，你敢胆病倒，看我怎么修理你，拜托，好起来吧，可别丢下我。

我记得这是我上个月突然得了重病一直昏迷不醒，原来在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挣扎着。

我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见地上最里面有一个木匣子，我伸手够到怀里来，却发现上面还挂着锁。

不知道师兄还藏着什么秘密，四下乱七八糟的无处找钥匙，但又灵机一动想去找那几本书里有没有相关的东西，却突然听见师兄大喝一声，吓的我一哆嗦。

一旁的窗子洞开，我看见我们正站在一间客栈房间里，对面是坐在桌前垂泪的简如，床沿上坐着另一个我，那个被崔凡永占据的我。

“给脸不要脸！让你进凌苍的身体是为了让你做这等事吗？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的？！现在他的魂魄被你挤出体外，等到天亮，他就会被鬼差捉去地府，再也回不来了！他若是死了，我也绝不放过你！我们好心替你设想周全，凌苍心善不想让你们阴阳相隔，你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抢占他的身体？！是想死吗？！”

我从来没见师兄发这么大的火，如今我所在的房间里突然热气四溢，一时让我如在火海。

“师兄，我，好热，你消消气。”我拍着墙壁喘息着说。

这回他听见了我的声音，长长地吁了口气，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说：“你给我滚出来！”师兄对崔凡永招了招手。

崔凡永却忽地站起来说：“出来就出来！我也不想再用你们谁的身体，便让那鬼差将我带了去！我们与你们同行这些时日，如妹却变了心性，她再不像以前那般对我，不再痴恋于我，而是心心念念的，将心给了你！你却跑来教训我不忠不义？你抢了我的娘子，我没有身形，如何和你斗？便是我无能，该去地府！”

他这一翻话脱口而出，让我和师兄都愣在当场，我小声问师兄：“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吧？你贼喊捉贼哎。”

“闭嘴！”师兄咬牙切齿地咒骂了我一句，崔凡永却以为在说他更是怒火中烧地指着师兄：“怎么，你不承认？我在你的身体里，我能用你的眼睛看见，她看你的眼神，她由你牵手，任你拥抱，可是我换了身体，她便不依不从，又是诸多借口推辞，如果今晚，我是用你的身体与她亲热，她便是欢喜的紧吧？”

这话说出来实在刺耳，可是看那简如却并不反驳，而是暗自垂泪，一根筋的师兄却说：“你他爷爷的少胡扯，她是你的娘子，她只把我当成你，你别说这些没良心的废话！今日你是因我坏了你的好事，你才故意这么说！

“我只是不容你坏了我师弟的修行！你毁了他的身子让他往后如何是好？你便不知道他身体里有什么吗？他每日念经克制的那么辛苦，不杀生，不起歹念，便偏要让你破坏一切吗？现在倒说这些歪理来，你还真是个人！”

崔凡永一挥手叫嚣起来：“你少扯开话题，我在说的是，你抢了我娘子，我要跟你拼命！”

说着就向师兄扑来，坐在一旁的简如突然起身扑在师兄身前展开双臂护着师兄说：“便是我变了心，也与他无关，你不许伤他！当初，若不是你强迫了我，我又如何会变成这样无家可归？你口口声声说如何爱我，却只是自私地做你一厢情愿的事，你用自以为是的法子得了我，却害得我名声扫地，让我爹也无颜见人，你便是为我好么？

“你让我跟着他们背井离乡，却借由他们的身体与我欢愉，也是为我好么？你不过就是满足你的心意，却从不替我周想，是他们一路照顾我，处处细心入微，知我离家，便总想法子逗我开心，他们舍不得吃穿总会记得我，不让我受累受苦，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娘子，只知让我行娘子该行之事，却从不做丈夫该做之责，他们替你做了的事，你却不思感恩，还处处计较，又用计占了凌苍的身体为你所用，这便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所为吗？我便因你而耻！何以还要做你的娘子？

“他们二人细心顾我，我为何不欢喜，我为何不变心？你若做了他们三分我便都要谢天谢地，你如此所为，又能让谁对你眷恋，又能让谁想要寄托终身？我知他不能与我如何，我只想报答他一二，那又怎样？我哪里般配得上？我如今已然是残花败柳，这茫茫天下，哪有我容身之地？有家不能归，便只有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