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入我怀——苏州篇12

姜夔曾状过绿梅，说是“招得冰魂付北枝”，其于冰天雪地之中，盛放青枝时的姿态，也的确是出尘绝艳，不似凡花。

　　小凤一见这般形状，便忍不住感叹：“哇哦，难怪虹猫……”

　　她话刚说一半，便立刻捂住嘴。

　　蓝兔恍若未觉，笑道：“玉蟾宫里也有几株绿梅，只不过水土不服，都不大好看。”

　　虹猫望着她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绿梅不大好，玉蟾宫的桃花却是一绝，相较之下也无甚缺憾。”

　　蓝兔含笑点头：“的确，玉蟾宫的桃花总是开得很好，今年也会如此的。”

　　“玉蟾宫的桃花，总是比别的地方晚上半个月才开放。”虹猫帮蓝兔撩开横逸在路上的花枝，“那也是一个超然之处，很有不与群芳同列的风骨。”

　　蓝兔听他这么说，不由无奈摇头：“不过是地势高的缘故，让你说得好像性情都更变了一样，桃花到哪里都是桃花，怎么就有风骨之差了？”

　　虹猫摇摇食指：“怎么就没有呢，你忘记前人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了吗，不同的水土，养出来的花木自然不同。玉蟾宫的桃花，确实要比别处更脱俗些。”

　　“那也不是花木的风骨，是水土的不同。”见虹猫眸光微动，蓝兔想到什么，抢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屈子赞颂橘树‘受命不迁，生南国兮’，可见花木亦有风骨。屈子都这么说了，我等俗人必然不能反驳，对不对？”

　　虹猫捏着鼻子笑道：“被你猜到了。”

　　小狸小凤见他们两个人朝着小径走去，没有不长眼地跟上去，绕道来到梅泉边。

　　冬季里泉水寒冷，但仍有一两条游鱼偶尔浮现。

　　“诶你看，这里面有条黄色的鱼！”小凤指着泉中一尾鲜亮的游鱼，惊奇地叫着。

　　小狸跟着看过去：“不用大惊小怪，那是黄金锦鲤，很常见的。”

　　“但是在冬天见到就不常见了啊！”小凤依旧兴奋地说，“还是我的运气好，这么冷的天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鱼！”

　　众人只在香雪海待了两个时辰，未时太阳稍稍偏西的时候，便要准备回家，乘上一座乌篷船荡回阊门。

　　坐在乌篷船上，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夕阳照映在船尾划开的粼粼波纹上，漾成偏偏细碎金影。

　　欢欢想要伸手碰碰那画成一线的金浪，却被达夫人一把拉回。

　　“小心掉下去，让鱼儿把你拖走！”达夫人捏着他的耳垂笑道。

　　欢欢瘪着嘴轻轻哼了一声：“才不会呢。”而后不由自主地捻动着手，他刚才碰到一点河水，此时已在指尖化成一种粘粘的冰凉感。

　　达达帮欢欢把指尖擦干净，问道：“欢欢知道这时候应该弹什么曲子才应景吗？”

　　欢欢撑着下巴思索一番：“泛沧浪？”

　　达达摇头一笑：“该做《短清》‘江山雪霁’一段，方才应景。”

　　欢欢立刻拉着达达的手撒娇：“爹爹给我弹一段！”

　　达达笑道：“先松开手，爹爹才能给你弹呢。”

　　欢欢立刻松开手，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地坐在蒲团上。

　　达达取下琴横置于腿间，闭目片刻才将手按上琴弦。

　　琤瑽之声从弦上散出，散入每个人耳中。

　　窗外远山如黛，夕阳之下更增妩媚，从船窗之中慢悠悠划过，仿若一幅长画卷慢慢展览给人看。

　　琴声空明古奥，江山明丽风流，所见所闻如斯，一时令人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