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路离着泰元城越来越近，疾冲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深，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就能挽回落月，又或许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隐约间仿佛还能想起当初落月对他说的话，让他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似乎是越发靠近故土的缘故，已经很久都不曾想起的回忆变得十分清晰历历在目。

当年与汴国傅望轩背水一战，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甚至于打定主意可能今后长眠与陵川县，故土亲人再不复相见，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背水一战，他带十数战士潜入敌营烧毁地方粮草又和陵川城内愿意与汴国一战的将士们里应外合，打的汴军直接倒退三十里，老实了好一阵子。

这一仗，胜得漂亮，溍王大悦，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溍国这位掌权者，当着群臣的面大肆赞扬李炬峣，甚至李炬峣还没有回宫述职，溍王已经替他想好了封号。

就是一个“川”字，一来意喻陵川之战大获全胜，保卫了溍国边疆，二来也是取一个“前途似锦一马平川”之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回泰元城的途中他故意甩开了跟着他的将士们，避开了夹道欢迎他的百姓们，绕着小道去了百花楼角楼的窗前。

他把马拴在了楼下，踩着马背一步跃了上去。窗户开着，想必她也听闻了消息自己会从陵川回泰元述职，所以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疾冲（李炬峣）“程程，我回来了！”

她正窝在走时给自己刮胡子自己坐的那个摇椅里看那本天机道人的游记。书皮干净整洁，毫无半点污渍书页平整，不见半点折损，可是只是一眼看过去也能看得到书本上的褶皱，一看便知是主人十分喜爱之物，常常翻看，却还细细保存。

仔细想来，送给她那本游记也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前他见她不过寥寥几面，心中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想着她喜欢什么，想着用什么东西来讨她欢欣。

原来他们相遇已经快要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比起一对真心相爱，但却充满波折的有情人而言太短，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任何选择权的两人来说太长，可是他却庆幸，庆幸自己当初见到了她，庆幸他们两个人能一见钟情，他们之间用来矛盾，猜疑，苦苦挣扎的时间很短，而相爱的时间还有很长。

落月懒懒地抬起头，笑意盈盈地道：程落月“大英雄，恭喜凯旋归来啊！”

这语气太过于懒散舒适，一点都不像是对待在疆场上经历生死的英雄的语气，但正是这样的语气反而让疾冲觉得舒服。

相比于他父王过于欣喜，逢人便要炫耀，对谁都要吹嘘自己的儿子如今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相比于他母亲看着他去守卫边疆总是垂泪啼哭，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一看到他就欲言又止想要劝他待在家里陪着她的模样，他就觉得，落月待他的态度让他舒服极了，甚至想就这样住下不想走了。

落月的话只让他有一点点羞涩，更多的是想和这个姑娘微微炫耀，让她看看自己挑的男人多优秀。

疾冲（李炬峣）“此战一胜，程程，我们二人婚期就将近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落月“想说的？高兴？开心？希望能早点和你在一起呀。”

好像他们在一起之后，她说的话总是这么直抒胸臆，然而这样的话更让他心中欢喜。

疾冲闷闷地笑起来，疾冲（李炬峣）“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吗？”

落月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程落月“嗯，想得到你呀。”

他好喜欢这么直白的孩子啊。

她说完话，琼鼻忽然耸了耸，皱着眉问道：程落月“你流血了吗？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他担心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会吓到她，所以笑着摇头疾冲（李炬峣），“不是我的， 我是穿着铠甲回来，铠甲没来得及清洗，上面沾着的都是别人的血迹。”

落月却还皱着眉，盯着他半晌反驳道：程落月“你骗人， 那血的味道就是你的。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

疾冲还没来得及疑惑她为什么这么笃定这血就是自己的，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就抚上了他冰冷带着血渍的铠甲，帮他拆了起来。

疾冲（李炬峣）“做什么，程程！你先放开我。”

他倒不是害羞，只是他身上满是伤痕，在陵川真正打仗的这几个月，总是旧伤未好又填新伤，身上近乎没有完整的皮肉，所以他并不想让落月看到，归根结底还是怕吓到她。

可是落月却坚持扯着他的铠甲，眼神中满是坚决，还带这些潮气，好像是在威胁他，若是不给她看，她就哭的样子。

疾冲（李炬峣）“好好好，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他几下把身上沉重的铠甲都卸了下来，里面是玄色的里衣，落月又拔了拨他的里衣，疾冲任命地把里衣也扒了下来。

里面露出他的躯体，身上的伤痕让落月的心陡然一震。

泛着黑紫色的淤青只是他身上最轻的伤，刀枪剑戟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有的很浅，只留下了淡粉色的痕迹，有的很深，看上去也只是刚刚好了一点儿，红色的新肉刚刚长出，伤口结的痂坑坑洼洼，一看便知是主人觉得长新肉的时候太痒，一点也不注意自己挠破的。

还有用纱布包起来的伤痕，还往外冒着血纱布都渗出了一大片的红色。他回来时太过急迫，骑马太快伤口早就裂开了。

落月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往他身上再看一眼。当初她见过疾冲的身体，除了精壮之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可是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