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掉色与染色

　　当维克多出现在广场入口时，新生四班的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在看到被他拽着后腿拖过来的那只膘肥体壮的熟悉魔兽后，绝大部分学员的脸都青了。

　　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经过治疗后已经完全恢复了的伤口，又活动了一下被接好或者是重新长出来的几条胳膊腿，脸色越发难看。

　　大概是因为昨天受的伤都与这头魔猪无关，荀悠在看到它后还有心情在那里胡思乱想：

　　昨天和今天是从暴食之庭借来的【红皮魔猪】，是不是以后哪天就会有色欲之庭的【紫角山羊】，还有贪婪之庭的【蓝绒狐狸】了？

　　照这么推下去，她是不是还要分别和懒惰之庭的【黑白懒熊】、愤怒之庭的【绿纹鳄鱼】、嫉妒之庭的【粉斑蟒蛇】以及傲慢之庭的【金鳞翼龙】打交道？

　　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维克多哪根筋搭错了，把这些魔兽都叫来也不是不可能。

　　想象了一下各类魔兽齐聚一堂的场景，觉得自己这小身板肯定会开局暴毙的荀悠起了立份遗嘱的念头。

　　像是看不到学员们阴沉的表情一般，维克多信手拖着魔兽来到了广场中央，他拍了拍身侧这头魔猪的前腿，对集体退到广场边缘的学员们道：“这是昨天大家都见过的皮格助教，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规则和昨天一样，请诸位学员拿出‘跑不死就往死里跑’的气势来。”说完，他便松开了手，整只恶魔后退了一步，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恢复自由的魔猪也不趴在地上装死了，它用粗壮的四蹄撑起巨大的身躯，连哼唧都不哼唧一声，略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用前蹄刨了刨地面，小山高的红皮魔猪直接对着一众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的学员们发起了冲锋。

　　又经过了一番血肉横飞，等到下课铃响时，除了某几个倒霉蛋之外，幸存下来的学员中，只剩下一口气的重伤者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维克多带到了医疗区，其他还能动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慢慢挪到医务室，用学员徽章刷开大门后，找昨天那位庭院分配给自己的专属医生给自己治疗。

　　即使荀悠吸取了昨天赤手空拳的教训，今天特地带着武器来上课，但是她却依旧没能逃过自残命运。她拖着伤势与昨天相比更加严重的身体抵达了四班专属的医务室。

　　刷徽章进门之后，没走几米远她就迷失在了重重白纱之中。看着前后左右如出一辙的场景，荀悠呆了呆，果断地打开了【地图】。

　　在显示在地图上的诸多蓝点中，荀悠找到了一个蓝色与黑色八二开的杂色光点。确认地图上只有这么一个蓝黑二色泾渭分明的光点后，她直接把那个光点标记为【目的地】，下一秒，地图上瞬间浮现出了一条蓝底黑边的路线。

　　照着这条规划好的路线以及系统提供的脑内语音导航，在堪比迷宫的医务室里转悠了近一个小时，荀悠终于见到了那位和昨天一样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的菲利普医生。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荀悠总觉得，和昨天相比，对方的黑头发似乎少了几缕，但是，按照这位医生如此嗜睡的样子来看，代表了【怠惰】的黑头发应该变得更多才符合常理啊。

　　在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起床气的前提下，荀悠没有贸然上前，考虑到诊疗间的隔音效果，她隔着三米远的距离，试图以不会引来其他恶魔的音量来叫醒对方：“医生？菲利普医生？醒一醒！快醒一醒！”

　　“呼……嗯……”

　　在荀悠提供了十多分钟的叫起服务后，躺在床上的菲利普皱了皱眉，发出了打心底抗拒工作的声音，他把脸在枕着的枕头上滚了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体。戴上放在枕边的银框眼镜，一脸怨念的菲利普盯着不在攻击范围内的荀悠，一边用手里的羽毛笔戳着记录本，一边语气幽幽地问道：“名字、伤情。”

　　听着羽毛笔尖戳在记录本上发出的一连串声音，荀悠莫名觉得身上阵阵发疼，再一看菲利普那不善的眼神，她有种“没过去直接摇醒他真是明智的选择”的念头，不然，她现在就得回转生池了，死因则是被起床气严重的菲利普一羽毛笔当场戳死。

　　进行完今天的第一轮伤情询问，菲利普看了看自己写了一页的自残记录，然后又往前翻了一页，在快速浏览了一遍昨天同样记载了自残记录的伤情报告后，他直接冷笑了一声，将记录本随手扔到了桌子上：

　　“呵，昨天放血，今天割肉，明天你是不是就该剔骨了？大后天就得截肢了？你这自残还残上瘾来了，当玛门还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去当萨麦尔才对，这样就能让你每分每秒、随时随地、想怎么自残就怎么自残。”

　　在自残已成既定事实的情况下，荀悠还是弱弱地解释了一句：“医生，我没有自残的爱好，我只是手头没有可以用来制作魔导器载体的材料。”

　　“……魔导器的载体？”闻言，菲利普愣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荀悠，视线落在了她的口袋上，“就是你兜里那个身上？给我看看。”

　　荀悠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了体能课上没用完的幻影珠，上前几步将它放到了菲利普的手中。

　　在看到那枚幻影珠的那一刻，菲利普的眼皮跳了跳，把幻影珠拿到手的他往里面注入了一点魔力并仔细探查了一番里面的构造，然后他沉默了很久，眼神十分不善地盯着身体金紧贴白纱的荀悠：“你……管这种一点技术含量没有、纯靠材料品质够高才能成型、连说它是【粗制滥造】都是抬举的玩意儿叫魔导器？”

　　“……嗯。”见势不妙，荀悠用手捏住了白纱的一角，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你就是为了做这种破烂，才对自己动了不止一次的手？”菲利普直接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怒火中烧的他气得在诊疗间内转了好几圈，“浪费！太浪费了！真是白瞎了你那一身的好材料。”

　　浪费了我一身好材料？

　　听到这里，荀悠掀白纱的动作一顿，她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菲利普这话说得，就跟把自己当成材料的事情在深渊位面很常见似的。难不成，专精魔导科技的【机械师】都是群喜欢从自己身上“就近取材”的科研疯子？

　　就在这时，荀悠突然注意到，菲利普后脑勺上仅有的一缕黑发正在发生变化：深邃的黑色慢慢变浅，直至完全变白，而那缕由黑色褪为白色的头发又逐渐被染成了蓝色。

　　从来不知道觉醒血脉后，头发还会掉色甚至自动染色的荀悠顿时惊呼出声：“医、医生，你的头发！”

　　“嗯？”对于荀悠的惊呼，菲利普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慢吞吞地问了一句，“是掉色了还是染色了？”

　　受到惊吓的荀悠语速飞快地答道：“都有！黑色掉色成白色然后又染成了蓝色！”

　　“哦，看来是我最近太勤快了，没事，等你走了，我再补一觉就行。”菲利普拨弄了一下刘海，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说着，他走到了药柜旁，开始挑选今天要用的药材。

　　两个小时后，心神不宁的荀悠得到了一杯外观与口感酷似可乐的魔药，喝完药心情平复了不少的她和菲利普进行了今天第二轮伤情询问。

　　结束了今天的谈话后，想到什么了的菲利普“啧”了一声，出声叫住了荀悠，语气不太好地叮嘱了她一句：“啊，对了，我头发变色这事儿别跟维克多说，省得他又来念叨我，让我睡不好觉。”

　　“就算我不说，维克多先生见到您，也能看出来吧……”想到菲利普后脑勺上原本就只有一缕的黑发，荀悠觉得只要眼不瞎，随便来个恶魔就能看出来，她说不说好像都没什么影响。

　　计算了一下维克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菲利普如此说道：“你不说的话，我不是还能多睡个……嗯，一两秒或者十几秒钟。”

　　就为了能多睡的这几秒，医生您可真拼啊，荀悠有些无语，她推了推眼镜，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您干脆用【黑莱尔喷雾】不就好了吗？”

　　“你觉得身为【炼金术师】的我会想不到那个方法吗？如果有用，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听到熟悉的染发剂牌子，菲利普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握着羽毛笔的手指一用力，一连划破了十几张记录本上的纸，“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搞得，入学之后就一直在找我的茬，明明没进庭院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啊，莫不是在入学考核那天被谁打傻了？真是……净给我添乱！”

　　“添乱？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吧？！”维克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诊疗间内，背靠白纱的荀悠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她直接被撩纱而入的维克多给扒拉到一边。

　　“菲利普，回答我，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