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33）

灯火下的她忽的轻笑出声，眼尾似染一层薄薄胭脂，泛起一抹异常的殷红，漆黑如墨的眸子溢满恨怨戾意，仿若下一刻便要屠戮众生。

众人当即作鸟兽散，慕云澈躲闪不及，被温情顺势拉走，短短几瞬，座无虚席的明镜殿空无一人，只余薛清和单薄的身姿背立殿门。

前有月瑕银辉，后有灯火通明，却无一处是为她所燃，无一处是为她所明。

这世间，万籁俱寂，无一处是她的归处。

温苑“阿娘……”

恰在此时，怀中的小团子动了动，口中状似呢喃的呼唤一瞬消弥薛清和眼底的戾意。

薛棠（清和）“阿苑醒了？可是阿娘吵着你了？”

温苑“唔…阿娘没有吵到阿苑。”

温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环上薛清和雪白脖颈，声调软软糯糯，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却在瞧见眼前近在咫尺熟悉的面容之时，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染上些许惑色。

温苑“咦？是羡哥哥。”

他好奇的戳了戳魏无羡，没有动静。

温苑“羡哥哥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抱着阿苑的阿娘呀？”

回答温苑的只有一片寂静，他不死心的又戳了戳魏无羡，可魏无羡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见状，温苑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白，眼中恐慌乍现，他推了推魏无羡，嘴里惊慌失措的唤着薛清和。

温苑“阿娘，羡哥哥为什么不动了？他是不是也要和阿爹一样离开阿苑了！”

忽闻此言，薛清和眼底微闪，语调略带安抚的拍了拍温苑微颤的脊背，同他解释道。

薛棠（清和）“阿苑别担心，羡哥哥不会离开阿苑的，他只是睡着了。”

温苑“真…真的吗？”

薛清和莞尔一笑，柳眉微扬，笑容明媚，皓齿鲜唇，绮靡秀艳，眼底清明，没有一丝阴霾。

薛棠（清和）“阿娘和阿苑许诺，阿娘欺谁瞒谁，都不会欺瞒阿苑，这样，阿苑可信阿娘了？”

她向来不喜发誓许诺，平民百姓发誓常不信其会有报应，但在三百年前不论是仙门百家，还是求仙问道的散修都清楚。

因果终有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即便是口头一诺，都需万分谨慎，不可轻许，若违誓违诺，总有一日，自遭报应。

薛棠（清和）“所以阿苑，去给阿娘要一碗醒酒汤好不好？羡哥哥他喝醉了，阿娘得送他回房。”

温苑乖巧的点头，知她无法动弹放他下来，便自己慢慢顺着薛清和的身子下去了，临走时还小声安抚薛清和。

温苑“阿娘不要担心，阿苑长大了，阿苑认得路的，可以自己走的！”

小团子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哒哒哒的奔着小脚步跑去里殿找温情去了。

薛棠（清和）“傻阿苑。”

薛清和忍俊不禁，笑意自唇角溢出，随即转念一想，看向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脖颈且倚在她肩的魏无羡，眸底凉薄。

温凉的指尖伸向魏无羡面颊，打理着他颊边的发丝，随及伸向他的心口，贴上胸膛，发觉那物仍在，面色一怔。

薛棠（清和）“魏无羡啊魏无羡，为何你总能令我乱了分寸，失了理性？”

她无力的垂下手，敛了笑意，目光沉沉的瞧着魏无羡，静默良久，方才轻叹一声。

薛棠（清和）“罢了，兴许是我贪恋着本不配拥有的东西，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吧。”

她这般说着，心口却如被堵上巨石一般隐隐钝痛着，让她难以忍受的发烧发热，疼痛难忍。

薛棠（清和）“魏无羡，这是最后一次了，唯愿你此生安然，所念皆可得，无我……亦可欢。”

一滴泪珠自那丰神俊朗的面容滑落，无知无觉的落入他发间之中。

魏无羡倏然惊起，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呼吸着，他茫然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伏魔洞的草席上。

魏婴（无羡）“我昨晚…好像看见师姐了，是我太想师姐做梦了吗……”

慕云澈“你没做梦。”

魏无羡脑袋还有些晕眩，他晃了晃脑袋，顺声望去，只见慕云澈一袭白衣款款而来，面色冰冷，语调冰寒。

慕云澈“昨日你师姐独自前来，她想看你过的好不好，我便请她进来了。”

魏婴（无羡）“那我师姐人呢？她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她待了多久？她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啊？”

魏婴（无羡）“江澄这家伙也真是的，怎么可以放任师姐一个人过来，师姐一介弱女子，若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随着魏无羡愈发急迫的问询声调及句句不离江厌离的话语，慕云澈的眸子也愈来愈孤寒。

慕云澈“难道在你眼里，清和便不是女子了？”

忽闻此言，魏无羡脑子一瞬空白，欲要起身的他当即怔住，沉寂半晌，他仰首直视慕云澈，良久，才缓缓道。

魏婴（无羡）“于我而言，小怜儿只是与寻常女子有些许不同而已。”

魏婴（无羡）“她既不似女子温婉，又不似男子刚烈，心性远非常人可比。”

魏婴（无羡）“我从未见过有第二个像小怜儿这般性情的女子，她已经强到不需要任何人了，不是吗。”

听着魏无羡的话语，慕云澈目光渐渐回暖，如画眉眼带着些许温润，他似笑非笑的提醒道。

慕云澈“无羡，你要想清楚了。”

慕云澈“总有一日，薛清和会颠覆你的认知，甚至是颠覆你的一切。”

言罢，慕云澈便扬长而去，如今，他算是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了，只是事已至此，便顺其自然吧。

魏无羡自是知道慕云澈话中之意，他掩下眼底的幽光，神色略显茫然。

魏婴（无羡）（明明以前，小怜儿看着冷，实际是个温良纯善的姑娘。）

魏婴（无羡）（可如今，她却变得……）

魏无羡敲了敲脑袋，制止自己心底那萌发的可怕猜想，起身前去寻自家师姐，却都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师姐昨晚就回去了，他还没得及见师姐一面，她就已经回去了，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温情“既然这么想去见她，偷偷回去见便是，何必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他苦笑一声，罕见的没有与温情呛声。

魏婴（无羡）“我都已经叛逃了，如果回了莲花坞，也只会给江澄带来麻烦。”

魏婴（无羡）“只要师姐和江澄平安，即便我与他们永不相见，那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