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进忠的福,嘉贵妃暗中联络命妇,又勾结朝中官员为四阿哥进言之事,一来二去的全都传进了皇上耳朵里。
不仅如此,他还就四阿哥熟知野马习性一事,将林中刺客与嘉贵妃联系在了一起。
皇上一怒之下将四阿哥逐出嗣为履亲王之后,再无资格继承大统,嘉贵妃也被降为嘉嫔。
相较于启祥宫的一片愁云惨雾,永寿宫则形势大好,炩妃娘娘午膳时有些眩晕,被太医诊出喜脉,已是一月有余了。
进忠得了消息,不多时便提了食盒来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炩主儿这胎来的不容易,奴才先恭喜您了。”
屏退了左右的宫人,他笑盈盈的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打开盖,红枣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
“来,刚熬好的红枣燕窝汤,奴才伺候您用。”
卫嬿婉正捧着手炉想心事,她隐约记得,在梦中她便是在生这一胎的时候,因母亲卫杨氏入宫行诅咒之事,而被降为答应,生的公主也因此交由恪嫔扶养,以至于母女疏离。
这次,她预备到时不让母亲入宫照料,免得生出许多是非。
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住她的女儿才行。
思忖之间,进忠已将汤勺送至她唇边,她正心烦着,瞥了进忠一眼,小脸往边上一扭。
“不喝。”
“啧…”
不知道娘娘这又是哪来的脾气,进忠蹙起眉,往门口瞧了眼,又凑她近了些。
“忠忠求你了…”
嗓音压的小小声,太监独有的阴柔里夹杂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噗!”
炩妃娘娘手帕捂着嘴,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进忠瞧着她好一顿乐,脸上的神情似有些无奈却又包容,
“炩主儿高兴了?赶紧吃两口罢,奴才等下还要赶回去伺候皇上。”
卫嬿婉垂首欲喝汤,一眼瞧见他冻的有些发红的指尖,默默从他手里接过汤碗,又顺手把手炉塞给他。
“本宫自己来吧,这个你先帮本宫拿着。”
进忠怎会不知她什么意思,目光落在娘娘微赧的面容上,笑了笑没有道破,捧着手炉靠坐在她腿边,说着些宫里的新鲜事与她听。
她记得,进忠今日来本应告诉她玉氏王爷一事,可是这人呢,从皇后怀了祥瑞之胎,说到小太监被蜜蜂蛰了满脸包,始终未提过启祥宫的事。
她觉得奇怪,遂开口问道,
“启祥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
进忠脸上笑意几不可查的凝滞了一瞬,淡淡开口道,
“嘉嫔母族的玉氏王爷逼得发妻自裁,现已被皇上押解进京了。”
“是吗,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本宫好寻个时机把消息透给嘉嫔呀。”
“此事奴才已着手在办,想必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
进忠只手覆在她的膝上,轻轻拍了两下。
“炩主儿啊,如今您怀着身孕,不该为这些事劳心,往后便交由奴才吧。”
秋日的薄阳透过窗照映在他仰起的面庞上,他和煦的笑着,那光便恍若是从他笑容中散发出来的一般。
卫嬿婉微怔,自打她与进忠关系好了许多之后,冥冥之中似乎有更多的事情在悄然之间变得与梦中不同了。
…
养心殿外,嘉嫔替玉氏王爷求情,急得磕破了头。
殿内的君王负手而立,双目微阖。
“怀着身孕还如此发疯,当真是把这王爷看的比龙胎还重了。”
手指一下一下敲在那玉扳指上,再睁眼,已是满目肃杀之意。
“李玉,去传旨,嘉嫔殿前失仪,行迹疯迷,着降为贵人,即日起禁足启祥宫,非死不得出。”
“嗻…”
殿外的哭喊声渐渐远了,皇帝漠然矗立殿中良久,忽的忿然将手中之物狠狠掷在地上,纸张飘飞散乱着落于地面,俨然是嘉嫔的字迹,每封书信,皆是对那玉氏王爷深深的惦念。
…
许是大悲大落受了刺激,嘉贵人的龙胎生下来便是个死胎,自此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还偏硬扛着不肯喝药,据说是快不成了。
入冬那日,天阴恻恻的,进忠顶着寒风去了趟启祥宫。
伺候的宫人们早就被遣散了,嘉贵人独自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握着个手串。见到进忠,面上露出些讽刺,
“什么风把你这条阉狗给吹来了。”
进忠闻言也不恼,面上仍是像戴了假面般的笑容。
“听闻贵人要去了,奴才特意来送送您。”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炩妃那点事!经过木兰围场一事,皇上已经疑心了,你们…迟早要倒霉!”
“哦?”
进忠不置可否的挑眉,凤目蛇一般盯着她。
“那嘉贵人以为,皇上又是如何得知您做的那些事的?”
他闲散的靠坐在木椅上,唇角勾起一个疏懒的笑。
“您在皇上耳旁吹风,怎么也不想想,奴才身为御前太监,伴在皇上身边儿的时候可比您多多了。”
低柔的声音轻而慢,仿佛毒蛇吐信一般。
嘉贵人扣紧了长椅边缘,指尖泛白。
“你…你这么帮她陷害我,以为她对你是真心的吗,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她怒不可遏道,
“狗奴才,你不得好死!有种你让卫嬿婉来见我!”
进忠冷笑道,
“奴才我一路爬到养心殿,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自知死不足惜!这宫里人人都拿我当条狗,唯有炩主儿把我当人看,我怎能让她染指这等腌臜事。”
言罢,自袖中抽出一份密函丢到嘉贵人眼前。
“嘉贵人还不知罢,玉氏王爷听闻您的事,向皇上传了封密函,说您实乃家中抱养,本非玉氏之女哪。”
金玉妍一愣,颤抖着手翻开密函,尚未读完,便面目扭曲,将密函摔在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您莫不是心怀希望,以为王爷会为您求情吧,”
他一阵讽笑,
“奴才实话告诉您吧,王爷怕您去了后继无人,现已向皇上递了三次画像,欲再进献美人了。”
听闻此言,嘉贵人浑身颤抖,她剧烈喘息了数回,终是受不住一般,猛地咳出口鲜血,身子一歪滚落在地上,眼神无光。
窗外星星点点的飘起了雪。
天开始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