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进忠照例回了养心殿当值。
皇上木兰秋狝动身在即,他还有的忙。
“进忠啊,”
皇上喝着刚沏的热茶,冲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了弯下身子,皇上瞧着他,一脸揶揄。
“朕听闻这两日你休病假,曾有个女子去过你庑房,可有此事?”
进忠闻言眼皮一跳,连忙跪下。
“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哦?”
皇上顿时拉下脸,
“你可知在王钦那事过后,朕便禁了这宫女太监对食之事。”
“回皇上,那宫女原是奴才一同乡,那日奴才病了,便托她捎了些吃食来,平日里并无来往,”
进忠不慌不忙的缓缓道,
“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回去干活了,有管事姑姑为证。皇上立的规矩,奴才谨记于心,不敢有丝毫违背,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响,轻轻笑了下掩去一脸风雨欲来的阴霾。
“起来罢,朕不过同你说笑,看你吓得。”
进忠刚在心里捏了把汗,这会才站起身,立马又换上一脸谄笑,
“皇上,此次木兰秋狝出行所用之物都备好了,还请皇上过目。”
“好啊,才刚歇了病假回来,手脚倒是利索,”皇上挥了挥手,“照例赏。”
“奴才多谢皇上。”
秋日的黄昏,红霞满天,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有着零星落叶的宫道上,为这萧瑟的秋凭添一抹暖意。
进忠走在去永寿宫的路上,步伐里透着轻快。
那夜卫嬿婉来找他,他远远瞥见一抹人影,于是提前做了一手准备,便是皇上今日真去找来那个小宫女问话,也觉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不知是哪位主儿,凭着能在皇上耳边说得上几句话就想把他拉下水,也未免太小瞧了他进忠。
进忠笑呵呵的来到永寿宫,却发现他的炩主儿端坐在正殿,黑着一张脸,无异于今日皇上那副架势……
这是怎么了?
进忠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眼春蝉澜翠她们,却发现二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奴才给炩主儿请安,”
进忠瞧着卫嬿婉的神色,屏退了屋里的人,试探着开口,
“炩主儿今儿个可是有烦心事?”
“唷,公公下了值还有功夫到这永寿宫来。”
进忠一头雾水,
“奴才不知娘娘所言何意,还请娘娘明示。”
“和公公同乡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柳月?”
这酸溜溜的语气,还去连人家名儿都打听来了,公公一个没忍住,笑的直不起身。
卫嬿婉杏目圆睁,手一拍桌子,嗔道,
“你还敢笑话本宫!”
语毕飞过去一本古籍,好巧不巧的,棱角直砸在公公的额上,不一会儿便起了淤青。
公公这下笑不出了,吃痛的抚着额角,这做奴才可真不易啊…个个主子都得给哄好了。
“炩主儿…那天夜里您来奴才那儿被人瞧见了,在皇上面前告奴才与宫女私相授受呢。奴才要是不留一手把自己摘干净喽,哪儿还有命活着来见您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卫嬿婉登时没了脾气,有些心虚的拉过那人,揉着他额角的淤青。
“疼吗……啧,这…是本宫错怪你了。”
进忠顺势拉过她的手,轻轻抚着手背,笑道,
“娘娘这是心里边儿有奴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油嘴滑舌,惯会说些好听的哄本宫开心。”
眼见娘娘又别别扭扭的拂开他的手欲转过身去,进忠一皱眉,扶着额头嘴里嘀咕着头晕坐了下来,果然那人又焦急的回过身来。
正殿内,炩妃娘娘涂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在他额角轻轻揉着,坐着的人凤眸微阖,掩去了眼底一贯的狡黠。
鼻尖萦绕着娘娘身上清浅的香气,随着他的呼吸沁入肺腑,令他忍不住沉沦其中。
温柔乡,英雄冢。
他不是英雄,却也肖想着可以一辈子沉溺在她这里,即便是死了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