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即悲哀。
9月26日
今天是与他同桌的第一天啦！一定一定要趁这次机会把感情发展到下一步！……
初二那年，我偷偷喜欢上了苏哲。
他总会坐在临靠窗边的位置，阳光洒进来，照向微卷的头发与皙白的脸，足以在整个教室里闪耀。
高一时，我发现我们竟分在一个班内学习。而今天，让我欣喜若狂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望向左边的侧脸，他今天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校服内里衬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闭着双眼，像一只睡着的小鹿。
直到他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
"喂喂，我有那么帅吗？你口水快流出来了（笑）"
也许只是那几秒，我对这宁静而圣洁的精灵存着几分幻想，可此刻他一开口，欠揍的声音便让人有一种被聒噪到想要上手的冲动。
"哪有啊！"我下意识擦了擦嘴唇。"咳咳，那个，你这洗衣液什么牌子的，要不推荐一下？……"
他身上总有那种令人难忘的气味，就像黄雀欢鸣声中夹杂着槐花的蕴蜜，令人惊喜而轻甜。
而时至今日，我依然暗藏着那份特殊的情感，以好朋友的方式同他相处。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吧。"我总是这样想着。
元旦前夕，我与他一起去置办班里联欢会要用的物品。经过钟表柜台时，我专门为他挑了一块儿童手表。
"作为好朋友的新年礼物！快戴上让我瞅瞅。"
"啊这……那我也买一个给你好了。"
你把自己打包起来送给我好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起他以后的计划。
他说想上警校，做警察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还是只正义感满满的小鹿呢。
"人呐，偶尔做做梦也是好的嘛。"我在一旁嘲讽着他，却又想起一些事情，"其实话说回来，也挺奇怪的。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做过梦的记忆，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概念。"
"或许只是你记不起来梦到什么了吧。没有梦，可是被遗憾笼罩的悲惨呢。难不成，你有什么遗憾？"
我笑而不语，如果没遇见你，那才是最大的遗憾吧。
日薄西山，厚重的积云将夕阳的最后一点倔强吞没。透着几丝余温似的光芒。
时间停滞在此刻，我与他走在青灰色的石砖上，互相吐槽着彼此儿童手表的颜色，或许，特别的情绪将在下一秒脱口而出。
"那个……"鼓起勇气吧，孩子！
可这时，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那里好像出什么事情了，我去看看。"
前面是一个幼儿园，本是还未下课的时间，可却发起一阵阵骚乱。
我好像听到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哭泣，孩子的尖叫。
还有他离去的背影。
就好像梦一样。
我看着手中的儿童手表，恍惚之下想要追过去，却又踉跄跌倒。
手表碎了，时间定格在秒针与时针的夹角之间。
等我定过神来，警笛声，哭喊声如潮涌入。
我向前方跑去，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撞得肋骨生疼。
歹徒劫持人质，他上前主动要求以自己为交换。
在松手的一瞬间，他想夺过那把匕首。
他躺在地上，向我微笑，卡其色风衣染上暗红。
"难不成，你有什么遗憾？"
醒来的时候，苏哲看着我。
"怎么了宝贝，哭得这么厉害，做噩梦了吗？"
脸颊上满是泪，淌湿了一侧的枕头。
他亲昵地凑过来，吻去眼边的痕迹，就像他一直以来安慰我那样。
早上，我们坐在桌前，一起吃着他刚刚做好的三明治。
"原来你梦到了以前了呀。要是后来我没有乖乖听话做人质，现在又怎么给你做早餐吃呢？"他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溢出的蜂蜜，甜得既让人发颤，又想亲上一口，品尝他的美好。
也对，你没有去做警察，没有拯救世界，可你却拯救了我。
"快点吃啦，一会还要去做检查呢，宝宝都要等不及啦！"他指着我那大大的肚子说到。
半个月后就是临产期了。
我在车上暗自庆幸，听着孩儿他爸激动地讲着自己的育儿规划，我回想起与他朝夕相处的这些年。
自那次突发事件以后，也许是劫后余生的感慨，我们的感情便有了更快的发展。高考完后，我们被同一所大学录取。临行的那天晚上，他拿着尤克里里，带着行李箱，在火车上唱起老掉牙的情歌，和我正式确立了情侣的关系。和曾经一样，他依旧温柔体贴，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我的感受，同一只小鹿，撞进了我的怀里。
我们确实没能欣赏到那些令人恍惚的风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也许，在周末的清晨与他共饮早茶便是极大的温存。
他热爱烹饪，而我则是他最常光顾的客人。大一那年，他将我和他一起做菜的视频发布到网上，收到了很大的反响。直到毕业，我才惊讶地发现他早已收获了七十多万的粉丝量。
那天晚上，再不过寻常的晚风吹过我们的小屋，我同他直播着慕斯蛋糕的做法，然而当蛋糕被切开的那一刻，一枚钻戒赫然出现。他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单膝下跪，直播弹幕顿时充满了祝福与希冀。
车窗外，人们享受着北方秋日少有的晴朗和温暖，时间又一次慢下来，他向我微笑，我向他微笑。
"情况不太乐观，新生儿体重过轻，随时有窒息的危险。"
"孕妇早产难产，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心跳正常。"
海面上依旧不平静。
我抱着这个弱小的生命，祈求着神明的救助。
船头被风浪一次又一次抬起，跌落，浪花如同破碎的翡翠，在甲板上肆虐。
它在不定地游荡着。
我注视着怀里的孩子，像他父亲一样，如精灵般静静地睡着。
在暴风雨中，我拥着希望，向往彼岸的太阳。
"病人胎盘残留，产道内极有可能损伤二次破裂。输血袋里还有多少血？"
"1000cc。"
"嗯……通知家属化验血型，准备额外输血。"
如同草芥，我极力想要控制方向，却终究是一次次的徒劳。想跨越波涛与你重逢，却沉沦在此刻即将陨落。
但，我依然要守护我同你最好的见证。
"病人血崩危急，需要输血，婴儿情况好转，目前暂无生命危险。"
"输我的血，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
我曾把这当成是云线之牵的缘分，最终却成了这生离死别的一步之遥。
阳光洒在甲板上，他在岸边向我微笑，我将怀里的孩子递去，也向他微笑。
水面无波，静谧如镜。
你向我远去，我向你远去。
"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阿哲，我做了个梦，一个被遗憾笼罩的梦。"
墓碑前的花摇曳在风中。
我站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
"我又睡着了，苏哲。"我对着墓碑，看着他的遗像。
那年他运气好，果真夺下匕首制服了歹徒。也是因此他被提前录取至警察学院。我在车站目送，盼他归来。
五年后他成绩优异，毕业成为一员干警，完成了他的梦想。我为他骄傲，又暗自神伤。
几个月后他被派往云南执行任务。
直到一年前，我终于得到他要回家的消息。
可这次，只有匣与灰的冰冷。
我将所有你我之间的可能用文字描绘，却发现最后的结局不过是阴阳相隔之间的反复与徘徊。
你说遗憾的人无梦可寻，如我一般，本就活在梦里的人，又如何挣脱这踌躇之后只得无尽绝望的枷锁。我在这虚虚实实的飘忽不定里寻找着你的影子，可永远无法重回原本的模样。
时至今日，我最大的希望与绝望都诞生于你那匆匆离去的背影。
或许，我们本就是没有遇见的彼此，在直线相交的未来愈行愈远，在平行的双子上触之不及。
总归即悲哀。
可你仍是梦里的一丝灯火，
在弱水三千的彼岸，
成为我永远无法触碰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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